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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深深吸了一口气,只道:「我认为这是圈套,最后那说话声并不像人类。」
「连电池都没有了,这还需要思考什么吗?」英一苦笑了一下,又说:「你真正想问的是──这是圈套,跳不跳吧?」他一向知道诚的个性,并非鲁莽,只是什么都是抱着「赌赌看吧」这样的心态,毕竟在看似冷静沉着的外表下,终究是藏不住一个十七岁少年急跳脚的性子。
诚叹了一口气,也摆出了和英一一模一样无可奈何的样子,「总不能我一个人喊打仗就打仗吧。」
明看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忽然:「说到大名医院……我记得真树之前不是也是在那里遇难的?姑获鸟那时候。」
「啊对,当时是多亏花梨,我们才没掉进幻觉……」英一说道,忽然他脸色黯淡了下来,直搔脑袋又说:「阿阿,真是的,老说到那傢伙,不对……诚你打算今天去医院吗?」
诚看了英一一眼,忽然指着上方,嘴角随之上扬,便说:「这种事情应该问魘。」
语落,诚将手掌贴上地板,一道道锁链就这么从地板上窜出,锁链一开始动向凌乱,彷彿小蛇舞动着身子,到最后锁链的动向开始朝一个方向集中,诚的手掌慢慢的从地板上拉起,锁链仿若丝线一般毫无眷恋的脱落。
「……如果是真树的魘,我应该是不用洞悉也能感受到的,可是这魘很奇怪,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覆着,不对……这魘还是很大,而且是在城市的正上方,但只有某一个地方特别让人不舒服。」诚述说着,没一会他的手掌大力的拍上自己的胸膛,就这么硬生呕出了几口鲜血,在一旁的两人看得是又慌又乱,但诚却是挥了挥手说自己无恙。
「只有一个地方有真树的魘,那是真树的气息,好像要把别人理智吞噬一般的……」诚说道,倏地,诚睁开双眼,「就像是茧……」英一和明没多说什么,只是互看一眼便知晓对方的心思。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指大名医院了吧!」英一篤定着,不一会儿摩拳擦掌着,一副披坚执锐的模样。
这时,原本应该熟睡的幽冥踩踏着急忙的步履来到客厅,他假装环顾四周,对于明和英一并未多说什么,但当他将脸转到诚的方向时,却斩钉截铁问:「为什么洞悉了对方的魘?」
诚不语,放在大腿上的两隻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幽冥立刻感觉到诚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杀气,立刻斥责:「诚,你应该很清楚──我将我的故事告诉你,并非要你执迷不悟,这世界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执迷就越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能强求些什么?听师父的话,如果你还爱惜自己的生命就该退下,这件事情自然是我该插手处理。」
诚将头撇开,咬紧了下唇,便问:「师父……世间执迷不悟的东西又有多少?我不执迷其他,就执迷这个,连这样都不能成全我吗?」
「成全?我只是不想看你崇蹈覆辙,我走过这条路,吃过这些苦,难道我会愿意看着我的爱徒明明可以从这一切脱离,却又步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路吗?」幽冥这下是急的发慌,从前这徒儿虽然心意坚决,却还傻呼呼的,什么都听师父的,现在这孩子大了道是有太多自己的杂念,可从这孩子身上他却也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诚闔上了眼,只低头问了句:「可是……你后悔过吗?」
被这么一问的幽冥哑口无言,在一旁的英一和明也低下了头,只觉得有什么酸楚楚的溜上心头,却紧紧的被锁上而下不了眉头。
「我……后悔,我只后悔当年没把握住,如果早在第一时刻能够珍惜,那我也不会成了这个样子。」幽冥苦笑着,却摇头执意,「有些事情,后悔了又怎样?回不去的终究是如此,你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会后悔现在的莽撞,而造就未来更悲惨的结果吗?」
诚只是笔直的盯着幽冥半晌,忽然露出一抹无奈的笑靨,顷刻后,才说:「我……不敢说不会后悔这种话,但我总觉得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在这挣扎半天我更痛苦,我愿意赌赌看。」
幽冥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直说:「傻啊,赌上自己后半部的人生……你这模样与我当年,有三分相似,却比我理智得多。」幽冥走近诚面前,左手往诚的头上轻轻一拍,「不是我要阻止你,但是这一切实在太过犯险……」
诚看着幽冥那双紧闭的眼睛,幽冥说了「这一切」好像他也清楚其中一二,诚立刻想到在杉泽村所看到的符咒,如果师父说自己是待过忘川的人,那么他的容顏在这五十年都未曾改变或许也有干係,但是真正让诚不解的不是幽冥这个人的身世,而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到杉泽村。
踌躇了半晌,诚终于开口问:「师父,你对杉泽村多少有点印象吧?」听到这句话的幽冥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脸别开,那表情依然毫无起伏可言。
「约莫五十年前我确实因为一些事情而到过那边。」幽冥道。
「那你知道风太的事情吧?森邸门上那些符咒也是你留下的吧?」诚进而追问着。
幽冥眉头轻挑,对诚闷哼了一声,才说:「这就是我担心的事情,风太当时是我亲手封印的上任百鬼之王,那股怨恨可说是到了不堪的地步,没想到你带回来的那个名叫真树的少年身上依稀也有相同的气息,百鬼之王不是什么称号或是权力,只是怨念比较大的个体,而最近我依稀感到那少年的气息和我所封印那名为风太的少年身上那股怨恨不断的融合在一起。」他停下半刻,才慢慢吐出字句,「诚,他们的目标不单是你,只是利用真树身上的力量,以及回来找我、找所有人类报復,而你──是我的徒弟,身上自然有我的气息,风太也是利用这点,想将我钓出来。」
明终是忍不住,就这么插嘴问了句:「什、什么气息融合在一起,你是说……他们变成同一个人了?」
在一旁的英一亦是半知半解,但很显然眼前这名为幽冥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有头有绪,不知道是卖关子还是不愿多说,到现在才愿意娓娓道来。
「真树身上的是煞气,风太身上的是也是的怨念,这两者互相催化,若是一般人或是俢为较高的人还能抵挡,但是……」幽冥慢了下来,摆出了担忧的神情,惹得一旁人每个都心惶惶,瞠口结舌的看着他。
幽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但是真树他只是一个空壳。」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一瞬间场面冰冷得令人不知所措,诚更是冷汗直流,不断的用手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空壳?怎么会……可是真树根我们互动的时候有记忆,也有感情呀……况且我、我碰得到他,怎么可能?他就像个活生生的人呀。」明摇头说着,整脸写满错愕。
「现在……应该不少人开始淡忘掉真树这个『人』的存在了吧?」幽冥问道,而听到这句话的诚立刻想起在学校发生那些诧异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记得真树,就连平常总黏着真树的平介也只是「有印象」但却是怎么样也回想不起来,这状况的确开始发生了……
「怨念体只是以他人的怨念化作的幻觉,要说幻觉不如说是一种回忆,毕竟他还是个人类的躯壳,或许只有修行比较高的人能记住怨念体的存在,而怨念体多半也不知道自己是怨念体,只得等到有一日被人忘却,而消散在天地间……真树更是一种特例,他确实是怨念体,却不像是其他活在人间中因为眷恋不捨而不断长大成人的怨念体,因为早智子本身的体质,以及那大得过分的怨念,这孩子背负的是别人的怨念,是一个被他人怨恨洗脑甚至是操控──十分可悲的空壳。」语落,幽冥并没有将「视线」移到诚身上,只是不断望着一处发愣,他知道这些话对诚不好,也知道一个深爱着对方的人,若是听到这种事情绝对会崩溃十分,但是比起更晚造成伤害,从一开始就明瞭事实的真相会比较幸福。
诚瞪大了眼,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翻滚、撕裂,他紧咬嘴唇。
他想起了和真树重逢的那一天,真树的手掐上自己颈子的时候,真树的确也摆出了对于自己这样举止感到很意外的模样。
……被他人怨恨洗脑甚至是操控──十分可悲的空壳。
他想起那双单纯的眸子,那个有时软弱却有时坚强的人……一直以来,其实都是自己被保护着,其实受伤的一直都不是自己。
诚僨然的站起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不是回忆,真树他……我不相信,他很真实的活在这里──活在我人生中,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诚支吾其词的喃着,而幽冥更是激动的起身,两手定住诚的肩膀说:「所以我要你想清楚──你现在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存在而犯险,你知道吗!」
打从一开始──这笼子里就是空荡荡的,只是他自己歇斯底里的打开鸟笼对着笼子中的「鸟」对话,以为那隻鸟亲近了自己所以才不至于远走高飞,他忽视了散落一地的羽毛,忽视了满地的血跡,直到有一日有人戳破了这美好的幻想。
诚大大的嘖了一声,身子一回便往外跑去,在一旁的英一和明慌张的也跟了上去,留下幽冥一个人沧桑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听着那些离人的脚步声,彷彿一切如生前再次远他而去。
「黎明……还没到来。」他只是这么说着,却留下了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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