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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盈有些内疚,为什么?因为她在回到唐府的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婉茵居的正房。
只是过了片刻,她这份内疚被直接打脸了。
古代女子行止若是由心,牵连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声,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锦盈选择了快刀斩乱麻。
此时金乌褪去,暮霭浸洒窗棂,屋内橘灯笼罩,为屋内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怖静,婉凝倚在冰凉的地上,玉兰般凝白的脸上,赫然一个清晰的掌印,旁边跪着全身抖如筛糠的淑姨娘,人似被吓呆了,只害怕地扯着自己的衣袖,清泪滑过惨白的双颊时不时地砸到地面,泅出一片水渍。
“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在哪里会的面?可有其他人知晓?”唐玠压抑着怒吼。
此时,略微有眼色的下人早就躲得远远的,没有眼色想要瞧瞧热闹的也早在向妈妈一顿狂吼下,憋着呼吸静悄悄跑了出去。婉茵居如飘曳在汪洋中的小船,在翻滚的海面上,静待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洗礼。
正房上首,坐着唐玠和小林氏,旁边站着向妈妈,下头站着锦盈,其他一干丫头婆子俱被赶了出去,只在婉茵居一正两侧门口外各守了两个上了年纪但性格火爆的心腹仆妇。
唐玠坐在正首的太师椅上,脸色沉地可怕,“问你话呢?”婉凝牙齿咬在青白的唇瓣上,手指死死勾住衣衫上的丝绦,湿濡着双眼。
小林氏扶着起伏的胸口喘气不止,侧眼瞥了她一眼,眸中闪过厌恶,对着淑姨娘呵斥道:“好!好!淑氏,我竟不知道,你们母女两个居然还是能耐的,想扮成采买的混出去,我平日里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同样铁青着脸的唐玠,压下了‘不知廉耻’、‘贱人’之类的说辞,改口道:“这个败坏妇德的东西,看你教养的好女儿,险些丢了唐府满门的脸面,今日是正好被盈姐儿瞧到了,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底下所有妹妹的名声都别要了。”她双手屈握成拳,单薄的身形颤抖着,几乎压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意。
险些...险些害了她唯一的姐儿,这份愤怒辗转到了颊上,直烧得整张脸通红。
唐玠见婉凝一副誓死守诺之象,火气蹭的一下窜到了喉间,“来人,去取白绫。”
淑姨娘原本一直在抹眼泪,听到后猛然灵醒过来,跪着膝行了数步,拉住唐玠衣袂一角,哭道:“老爷——”还没说完,向妈妈上前一步,走到淑姨娘跟前,把她扯回来,含着凉薄的笑意道:“姐儿的去留自有当家主君和主母来定夺,姨娘不必插嘴。”
话是如此说,谁家女儿要被赐死,当娘的可以只守在一边任凭。
淑姨娘珠泪盈睫,颤声道:“夫人,大姑娘这回是错了事,可是生是死总不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吧?”又转身使劲想要挣开向妈妈的挟制,只是向妈妈人虽上了年纪,手下力气却比普通妇人大出不少,淑姨娘死命挣了两次,愣是没有挣开,索性也不再动弹,只半萎半瘫在地上,呜咽道:“老爷,您十年未曾回来,大姑娘眼看到了说亲的年纪,孩子小,正是这样豆蔻初开的年纪,身边也没个能细细规教的,这才犯下如此大错,妾身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请夫人老爷开恩,饶她这一回吧!”
厅内突然一阵诡异奇静,小林氏向前倾着身子,嗤笑两声,问道:“淑姨娘,这大姑娘上有嫡亲祖母在堂,下有我这个嫡母教导,怎得听你的意思,还是我们婆媳两个亏待了你的宝贝闺女,这才致使她做出这般伤风败俗,违逆纲常之事?你抬起你的眼睛瞧瞧,旁边还站着盈姐儿呢!”
淑姨娘顿时语塞,脸色变了几变,并非小林氏多智记百变,她除了对比,别的什么都还没说,但这话却如同滚烫的铁水浇到淑氏头顶,直接遏住了她企图祸水东引,暗戳戳指责当家主母忽视庶女婚姻的事实。
毕竟!十年未受闺阁教化的锦盈就站在一旁。
婉凝咚的一声,含泪磕了个头,想要申辩,可唇角嗫嚅了几次,终究咬唇沉下了头,毕竟是如花的年纪,对着父亲诉说这种事,对于古代养在闺阁的女子而言,实在是羞于启齿。只道:“父亲...我...女儿真的知错了,他自从那件事后,已派人多次传了话过来,女儿怕若不一见,不与他分说清楚,他会将这事闹开,到时候女儿更是没脸做人,女儿真得没有想与他私奔,女儿只是...只是知道他的性情,怕收不了场。”说着嘤嘤哭了起来,一片楚楚可怜。
只是这片可怜落在当场几个长辈眼中俱是可恨,独却淑姨娘例外。
在边上听音的锦盈抬了抬手,唐玠注意到了,放缓声音问道:“盈儿,你想说什么?”想到杏林内的情景,锦盈皱眉道:“女儿只是有一事不明白。”
见几位长辈齐齐看了过来,她急忙福了福,将话斟酌片刻,婉婉道来:“爹爹,当时女儿见大姐姐走后留在杏林,一是想弄清楚那厮究竟会不会吐口攀污大姐姐,二是...杏林南面门是挨着外院的院墙的,那里今日人声沸反,大姐姐他们又是在林深处碰的面,话也尽可能压低了声音,怎得会将人吸引过来?”
婉凝停止了哭声,一副难以相信之色,淑姨娘虽然养在深宅,到底比女儿多了几分阅历,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渍渍的面颊,哭声道:“五姑娘的意思是....是那厮.....那厮本来打算将人引过来,将事情闹大?那到时...我们大姑娘岂非只剩嫁与他这一条路可走了?”
唐玠神色大动,扶着太师椅扶手慢慢靠了回去,小林氏见状,忽然轻笑一声,怒瞪了淑氏母女一眼,心想,这不知廉耻的贱种今日能否活下来尚未可知,居然还在惦记姻缘。
她朝着唐玠恭敬道:“夫君不必后怕,幸好那厮现在落到了原家手里,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只要跟原家通个气,外人不会知晓得。”
“不能跟原家通气!”“这样不可!”锦盈和唐玠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却裹挟了同一种意思。
是啊!不能通气,只要不主动吐口,白石江即便攀扯出婉凝,原家也未必会信,可一旦主动递了话,就是板上钉钉的心虚,说千句道万句的解释也洗刷不掉身上的污名。
淑姨娘和婉凝对视一眼,忽然奋力挣开向妈妈的挟制,膝行几步到了唐玠跟前,泣声道:“老爷,可见那厮是早就对唐家打起了主意,大姑娘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娃,养在深闺,又如何能抵得上他那些花头的勾引,老爷,是咱们唐家长了势,这才惹了外面人的眼睛,大姑娘真的是被骗了啊!”
唐玠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可能,突然一个忍耐不住,一掌拍在桌上,早已凉却得茶水从被震得歪倒的茶盅内流出,顺着红木桌腿如线般淌到地上。
婉凝吓得发抖,一使劲竟将外唇咬了一道鲜明的口子,湿漉漉的鲜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与早就泅出水渍的泪水混在一齐,更显可怖。
淑姨娘看到,心疼难忍,立刻朝着唐玠哭道:“老爷,大姑娘年纪也到了,不若就请夫人和老爷做主,将她许出去吧,我前两日听闻吉庆侯府的二夫人有意在咱们唐家选个儿媳,还请老爷和夫人去帮着跟老太太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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