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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雨梨云,草长莺飞,红情绿意,春山如笑。
日子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九,这一日,唐家请了族里几位亲长做宣聘,唐宴又请了军中几位年岁相当的同僚好友,凑了双数,一起到阮家下聘。唐老太太很是高兴,早早就命人置办了酒席,未到天黑,唐家内外一片欢腾热闹的景象。
翌日,洁绿从外面回来兴奋道:“听说咱们大公子送去阮家的聘金高达三万两。”
锦盈一口茶卡在喉间,险些喷了出来,“多少?”
洁绿坐到旁边的绣墩上,捻了一条藕色的丝线出来递给锦盈,回道:“三万两!刚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不包括老爷、夫人和老太太私库里出的,也不包括公中出钱购置的那十间店铺和几百亩良田。”
宋妈妈早在月余前进了府,被安置在了西厢,锦盈学习刺绣不过月余的时间,十根纤细的手指已然千疮百孔,遂心叹果然术业有专攻,可唐老太太下了严令,四个姑娘每日里必须留出半日时间学习刺绣和裁剪,锦盈也只好呜呼哀哉一通抱怨后再次被赶鸭子上了架。
锦盈学到今日,堪堪也只能绣两片叶子,几朵云霞,按照宋妈妈的说法,这些都是初级入门最简单的部分。
锦盈望着自己绣架上的一尾歪七歪八的胖鲤鱼叹口气,将针扎在留白处,起身蹦了两下,萦白识相的过来帮她捏了两下肩膀。
一旁服侍的宋妈妈笑道:“姑娘的刺绣比前几日熟练了许多,这样下去待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绣一幅完整的绣品了。”
锦盈知道这话里含着多少真假,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无奈的回道:“只怕明年这个时候,我只能在这条胖鲤鱼旁边再填两片胖荷叶和一泓胖池塘。”逗得宋妈妈、洁绿和萦白三人抿了嘴笑。
锦盈对着宋妈妈道:“妈妈今日辛苦了,就到这里吧!我也累了。”
宋妈妈俯身行了福礼,恭敬的回了声‘是’,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锦盈从早上开始坐了有小半日的功夫,手脚酸痛,一面在屋内轻迈着步子缓解,一面琢磨着--唐家祖上虽富贵,却出仕者寥寥,算是近两代发展起来的,家底与同级别官员家的家底相比便显得有些单薄,聘金三万两,这一点确实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锦盈想着唐老爹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他一共三子四女,若是都按照这个标准,唐家至少得生生准备出二十万两白银,再加上田铺、古董、家具、私宅首饰之类的。
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唐宴虽是长子,却是庶出。底下几个嫡出的弟妹怕是还不止这个数。
锦盈神情有些茫然,唇蠕动道:“我听萦白说,洛阳郊外不远的农户,一两半的白银能供应一个成年人一年的吃穿嚼用,若是再省一些,一年一两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若是再将男方家的聘礼折进去,再加上已故唐大夫人大林氏留给她的添箱,那到她手上的数目也许可以突破七八万两了。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笔巨款。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古往今来,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锦盈想着做生意的事情,看来也要慢慢提到日程上来了。
门外,日头正好。
绯红叉着腰立于廊下,抬着下颌趾高气扬的在训话,“哼!我倒是头次听说了,主子什么时候回自己的院子还要跟你一个下人提前打商量的,说让你在屋外伺候,你便在屋外伺候,便算主子不在,屋外就能一个下人也不在了?昨日明明是轮到你当值得,你可倒好,自己跑到外面看热闹!如今姑娘屋子里丢了贵重的东西,你倒是推脱的一干二净了。”
廊下石阶下方,跪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俏秀的小脸,怯生生的眸子,一张釉过的面皮白的似雪,哭着辩解道:“姐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昨日是大公子下聘的日子,其他院子的人都跑去正院看热闹,奴婢也算着时辰的,想着姑娘去看心姨娘,一时半会回不来,奴婢就是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奴婢走的时候,这院子里几个姐妹都在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回来才听说姑娘屋里丢了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犯错的不止你一个,让我别可着劲的只发落你一个是吗?我且问你,其他几个,你是说谁?是在说青柚和墨元吗?她们两个是离开了,可人家是被二太太叫走的,昨日大公子下聘回来,一院子的贵人需要招待,二太太好心来帮忙,眼看着人手不够,来我们这借两个人怎么了?你去瞧热闹,那热闹是你能瞧的吗?你是仗着自己老娘是府里惯用的老人,所以就不把五姑娘放在眼里了是吗?”
小丫头彩慧有些不服气,挺着胸膛反驳道:“奴婢怎敢是这种想法,只是姐姐口口声声,我们这样的二等丫头没资格出门,可我被安排在五姑娘跟前服侍时,旁人都说姑娘心肠最软,也最体谅我们这些下人,我就不信,姑娘昨日若是在,会拦着我不让出门,姐姐不过是瞧着屋里少了东西,您这个一等女使面子上挂不住,这才寻了我发落,姐姐说东西是昨日少的便真是昨日少的了?说不得已然没了几日,姐姐几个近身服侍的不仔细,没发现罢了!”
“姐姐既说是我的错,那我便认了这错,方才姐姐说姑娘丢了贵重的东西,那好,姐姐说出来,我让我老子娘从外面买最好的回来,赔给五姑娘总成了,姐姐也不必逮着我不放,之前咱们院子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去年年节前,我还看到青柚打破了姑娘一只汝窑青白瓷的茶盏,就是二公子年前送过来的那套,头一次用就碎了一只,青柚自作主张托了淑仪阁的邹妈妈给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姐姐不也没看出来吗?”彩慧自觉抓住了绯红的把柄,不依不饶道。
“听人说邹妈妈的男人是货商,天南地北的好东西都能给淘到,姐姐说出来,我赔给姑娘便是了!”彩慧的爹是唐家铺子里的一名掌柜,阿娘是外院管库的一名二等管事妈妈,她自小被娇养着长大,性子被养的有些泼辣。
年前唐老太太觉得锦盈院子里服侍的都是岁数偏小的三等丫头,就指派了两个过来,一个叫彩慧,一个叫青柚,父母都是府里用惯的老人了。
旁边站着的小青柚听闻,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唇角蠕动着,跪着膝行了五六步磕个头哭诉道:“姑娘,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请姑娘看在奴婢服侍还算尽心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绯红听闻微怔了一下,忽而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小青柚,你可真是聪明伶俐的紧,新叶,去报了向妈妈,就说小青柚先头错漏不报,为了掩盖错行,以次充好,欺瞒主子,让她老子娘来领她出府!”
梳着总角的小丫头新叶吓得眼睛通红,战战兢兢的立在院子里,既不敢违背绯红的话,又念着姐妹情分,不想毁了青柚的前程,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别...别让奴婢的老子娘来领奴婢出府,奴婢一家丢不起这个脸,求您了,姑娘...”青柚又磕了一个头,突然跪着转了个方向,对着绯红诉道:“姐姐,好姐姐,我当时是猪油蒙了心了,怕受罚也怕被报到了向妈妈和言妈妈那里,奴婢明年眼看就能升一等了,我一时糊涂,求姐姐帮帮我.....”
绯红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敢情这府里的规矩都是你们这些小蹄子定的,一个犯了错不认错,梗着脖子指责姑娘心狠,另一个倒好,平日里装着一副老实稳重的样子,做错了事不想被记过,居然拿着外面的破烂东西糊弄姑娘,青柚我告诉你,那套茶具可是前街白斩行瓷器铺的最上等的青白瓷,可花了四五十两银子呢!”
“姑娘不懂这些,难道何妈妈也不懂吗?中间混入了劣等瓷,姑娘不过是以为二公子上了当,不欲拂了二公子的面子这才吩咐了我们几个别往外说。原来竟是你这丫头偷偷给换了,好好好,咱们院里果然都是人才!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这院子是是姑娘大还是你们的老子娘大!橙萝,你去取家法,新叶,你去跟何妈妈说,让她找两个粗使的婆子过来....”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姑娘,这样真能将鱼儿吊出来?”萦白将倒好的热茶递到锦盈手中,细细的眉毛蹙瞥成了两条七拐八拐的毛毛虫,锦盈知道她一向心软,笑呵呵的望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什么办法总得都试试!你也别这个样子,我又没想怎么着,绯红心里也有数,不会乱来的!现在院子门口看的人还多吗?”
“奴婢刚刚进来时,又多了几个,其中有一个是伊月轩管着小厨房的婆子姓吴,她丈夫听说是在外面给伊姨娘掌私产的,很有些本事,这吴婆子几个子女也大都在府里当差,自觉背景够硬,所以平日里最是好吃懒做,终日里不是张家长便是李家短,估摸着不出半个时辰,府里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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