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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巧朕当日也过去,给他派了差使,他也就离京赴了边疆。朕倒也没想到你后来还去要给贺兰公子赎身……还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你可知道穷一些的州县一年尚且交不到十万税银,反还要兄弟州县帮补。莫说朕,便是苏公公都吓到了,专门拿了当笑话说给朕听。”
许莼旧账再次被翻,实在羞窘,谢翊却叹息道:“因此我才说一饮一啄莫非天定,难道冥冥中果有命数。”
谢翊再次沉默了。许莼知道他心情并不十分好,想来那裕王既然一向名声甚好,又是长辈,待谢翊恐怕也不错。只靠着他,慢慢看着天上月亮,明日便是中秋了,月亮已很亮,冠礼到今日短短不过七日,竟又发生了这许多事。
想起之前在猎宫行猎,想来倒是轻松多了,他坐了起来,伸手拢了谢翊的手臂将头靠过谢翊肩膀:“若是有命数,那我与九哥,可不是天定的命数?”
谢翊抬眼看他双眸晶莹,关心之意拳拳,薄纱下手臂上的龙鳞臂环清晰可见,他伸了手过去将手覆在那龙鳞之上,心道:恐怕还真是天定的缘分,那梦兆可不假。
他收紧手掌,握住对方手臂,年轻人的紧致肌肉和蓬勃脉管在掌下搏动着。许莼沐浴后穿着的袍衫十分宽大,面料又极柔滑,他这一番抚摸握扯,衣襟散开,衣领已滑落下来,露出光滑的肩膀。许莼此时也已情动,眸光若水波,依靠过去,低声道:“九哥,天晚了,明日中秋了,且先回房安歇吧。”
这一夜许莼和谢翊在床上喁喁细语说了许久。
第二日便是中秋,许莼一大早便溜了回府,盛夫人见了他还念叨:“虽说没有大宴,但家宴总要的,你也陪你表哥们出去逛逛看看灯,一大早又跑了个没影,长洲还替你遮掩,说是去找贺状元可能是中秋印书的事。可哄我呢,闲云坊那边都是青钱负责,哪里需要你忙甚么呢。”
许莼看到母亲,想起皇上说母亲知道自己好南风,又不敢劝,辗转请了贺兰公子想劝自己,但最后阴错阳差,自己在这一条路上倒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心下愧疚,过去挽住母亲手臂笑道:“既是中秋,阿娘怎不戴我给您从海外带回来那一套黄翡的花钗珠冠?今日月圆,阿娘穿的又是金桂月华裙,应当搭配那个才好看。”
盛夫人一怔,儿子已许久不曾这样挨着自己像个孩子一般撒娇了。如今已是及冠之年,早就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这么挨过来,她竟感觉到一阵心悸,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酸涩。
她眼圈微微发热,抬眼去看儿子:“那套首饰重得很,如今守孝在家也不见外客,戴那样华丽还不是辛苦自己。况且京里这风气,戴过去了一次宴会,第二次再戴就要被笑话了,我只留着等大场合再戴便了。”
许莼道:“到时候再给阿娘买别的便是了,如今京里谁还敢笑阿娘?”
盛夫人道:“那起子人心里阴暗,见人不好要笑话,见人好一样也要嘲讽,总没必要为了争个高低浪费这些。”她眼光忽然凝在了许莼的脖颈锁骨处。
八月天热,许莼今日一身鹅黄色纱袍,衣领微微敞着,露出白皙肌肤,从立领那里看过去,却明明白白一个齿印在锁骨上,像是被人咬着吮吸许久,太过用力甚至有些淤青。
盛夫人已心中吃了一惊,她定了定神,反手握了许莼手腕问他:“我倒还忘了问你,这些日子你可还有那苦夏的毛病。如今天气转凉,晚间得多加些衣裳,我让银朱给你添些衣物,跟着的小厮怕又不细心的,如今都要赴任了,也不知衣裳做够了没有。”
她伸手只做拈着衣服厚薄,许莼却是压根没注意过自己身上,他连衣裳都是六顺他们伺候着穿的,哪里留心过情迷意乱时九哥做过什么,只笑眯眯道:“阿娘操心这些做什么?他们自有人打理的,津港近的很,便是缺了,哪里做不到呢。”
盛夫人近看儿子双眸若水清澈柔软,含笑之时多情流转,俨然情窦已开。又闻到他身上传来细细幽香,心里揣测道:长洲说他一大早便去找贺知秋,恐怕是昨夜就已去了,长洲替他打遮掩罢了,难道是贺状元?
若说人物品格,自然是没什么能挑剔的,既能考上状元,文才自然都比儿子强。问题就是,既然同朝为官,这如何瞒过其他人?那贺状元出身贫寒,好不容易一朝状元天下知,自然是个要强也要前程的,到时候嫌弃幼鳞有碍官途,那可如何是好?
一时盛夫人满腹疑虑,忧心忡忡,又叮嘱了许莼几句,这才打发他走。
许莼转过头走的时候,她更是细心发现许莼头上戴冠插簪虽然还是平日惯用的,但那扎的网巾并不是府里用的网巾,细丝网巾上穿着细碎的漆黑宝石珠,阳光下看过去只见漆黑如鸦羽的浓密头发里点点晶光,焕然生辉。
这样纯黑,不是平日常见的黑玛瑙珠,应该是十胜石。这种宝石硬而脆,并不好穿孔,但就有人用这个细细穿了孔来做一根网巾?这像是宫里和世族大宦的做派。贺知秋家,能用得起这样靡费人工的东西吗?
盛夫人有些诧异,但想了下有权也就伴随着有势,恐怕旁人送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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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庙里,一大早裕王已等候在那里,眼看着日上中天了,才看到前面开路的太监远远跑来禀报:“禀王爷,御驾到山下了!”
裕王连忙整了衣冠,看下去果然看到御驾远远从山下上来,身边随扈无数,有些诧异,但也只垂手侯驾。
平日皇上来皇庙,都是轻车简从,不爱带人,自从太后到了皇庙清修,皇上来得极少,只有过年大节,又或者太后的寿诞,才会来应一应景,有时候甚至都让谢翡代为送点赏赐过来便过了。
但自从顺王坏了事悄无声息被赐死,谢翡承爵后闭门不出,宗室里如今都屏声静气老实得很,都知道这位皇上虽然年少却心狠手辣。自从撤藩后,亲王死一个就没一个,如今尚且还是一字封号亲王的,也只有零星六个了。
裕王不敢仗着辈分高托大,仍是站在了外边太阳底下等着皇上,这一早上晒下来,也颇觉得口干舌燥,到底年事已高,但仍是咬牙等着。
眼见着辇车便到了庙前,裕亲王连忙带着人跪拜,平日里谢翊看到老宗王年迈仍然如此辛劳亲自等候,早就亲自下车扶他起来了,然而此时辇车却没停,仍然一直到了皇庙大门前,这才内侍上前掀了帘子迎了皇上下辇。
而谢翊下车目不斜视,径直往内走入了侧殿内,裕王等人尚且还跪在那里,一时竟局面大僵。
无人叫起,他们也不敢起来,只在太阳地里又跪了一盏茶功夫,苏槐才亲自跑了过来笑着请裕王等人平身:“怎的裕王殿下在这里等着呢?还是皇上要传,才发现老王爷不在。请裕王老殿下一个人进去面圣,陛下却是有事体要交代。”
裕王起了身,一阵老眼昏花,心中一阵揣测,什么事?皇上历来来皇庙,脾气都不好,如今专门教自己进去,是想要处置太后了吗?还是像之前一样,仍是问在宗庙中选嗣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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