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齐中文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纸币的跳跃(第1页)

纸币的跳跃

绝大的一轮旭日从东面江上蒙蒙地升了起来,江面上浮漾在那里的一江朝雾,减薄了几分浓味。澄蓝的天上疏疏落落,有几处只淡洒着数方极薄的晴云,有的白得像新摘的棉花,有的微红似美妇人脸上的醉酡的颜色。一缕寒风,把江心的雾网吹开,白茫茫的水面,便露显出三两只叶样的渔船来。朝阳照到,正在牵丝举网的渔人的面色,更映射得赭黑鲜明,实证出了这一批水上居民在过着的健全的生活。

昨晚上刚从远道归来,晚饭的时候陪他母亲喝酒,却醉到了好处,虽然有点动了伤感,但随后终究很舒适地熟睡了一晚的文朴,这时候也曷亨曷亨地在厚棉被里喀醒了。他全身抽动着喀了几声,向枕边预备在那里的痰盒内吐了一口带血带灰的粘重的浓痰,慢慢伸出手来把一面的帐子钩起,身体往上一移,将腰部斜靠上了床头安置着的高枕,从高楼上临江的那扇玻璃窗里,抛眼向外面一望,就看见了一幅儿时见惯,但有多年不曾看到的,和平美丽,初冬江上的故里清晨的朝景。

“啊啊!…………”

不由自主地发了这一声也像是喀后的余波,也像是美景的激赏的感叹词之后,那一脸悲凉的微笑,又在他的油腻得很厚的脸上呈露了出来。

“踏遍中华窥两戒,无双毕竟是家山!”

静看了一会,带着呵欠,微微地拥鼻哼了两声,他的肩上就披上了那套盖在被上的絮袍夹袄,从絮袍袋里他又摸出了一支吉士牌烟卷来点火吸上。

将上半身靠向了床栏,呆瞪着两眼,长长地把烟呼了一口,又慢慢地尖着嘴向前面舒的吐出了一口白色的烟气,他的朦胧的心里,无端竟酿起了一阵极平静极淡漠的伤痛的哀感。不过你若问他,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那这时候怕连他自己,也不能够直截了当地说出他所以要伤痛的原因来。使他伤痛的原因,似乎是很多很多,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一直到今朝挨着病醒转在故乡的卧床上的此刻为止,二十七八年间,他所遭遇着的,似乎只是些伤痛的事情的连续。他的脑里,心里,铺填在那里的,似乎只是些悲哀的往事的回思。但是这些往事,都已升华散净,凝成了极纯粹,极细致的气体了。表面上包裹在那里的,只有一层浑圆光滑,像包裹在乌鸡白凤丸之类的丸药外面的薄薄的蜡衣。这些往事,早已失去了发酵,沸腾,喷发,爆裂的热力了;所以表面上流露着的只是沉静,淡漠,和春冰在水面上似的绝对的无波。他的这时候的内心心状,天上地上,实在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若有第二个人出来,向他动问,问他“你是在伤痛么?”的时候,说不定他竟会含笑而不言,摇着头,睁着眼,心里很满足似的否认你这问话的无根的。可是当他把第一口烟吸进又吐出的中间,他的心里却确在朦胧地,沉寂地,感触着伤感。

慢慢地长吁出了这第一口烟气之后,那支松松卷着的吉士牌却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停驻了好一会,一截芝麻色的烟灰无声地掉在他的褥上了。重新将右手举起,深沉地又吸进第二口的时候,一阵狂喀,却忽然间逆烟冒出,冲破了他的周围的静默。睡在后房的他的老母,这时候早已寻声而至,笃笃的走进了他的卧室。

“朴!你怎么会喀得如此之凶?听说你在吐血,现在可有血喀了出来?”

今天早晨的她的这柔和的问语,听起来却满含着无限的爱惜之情。—呵呵,母子终究还是母子—一边还在喀着,一边已在脑里这样想到的时候,他的涨红的脸上,却早已纵横流满了因狂喀而出来的眼泪。

“曷赫—曷赫—娘!—曷赫—不,—不—不要紧的。—我—我—因为现在抽了一口烟。—烟—本来是不该抽的。—昨天晚上,在火车上无聊不过,向茶房买了这一包,以后想不再抽了。”

她又走近了一步,把摆在他枕旁的痰盒拿起,伏下了白发蓬松的头,向玻璃窗的外光里仔细看了一回,就旋转身来,皱紧了眉头深深对他说:

“朴!这可不对哩,你要马上去治好它才行。东梓关的徐竹园先生,是治这病出名的,你起来,就搭轮船去罢,去看看他开一个方来,马上治好了它。”

“娘!您放心罢,我想上医院去治,这病是不十分要紧的,吃中药怕有点粘牵。”

“徐竹园先生,你总该知道罢?我去年喀血的时候,也是他来医好的。”

“他,好当然是很好的,可我终有点放心不过中医。”

“什么话呢!快起来,噢,快起来。搭早班轮船去是很便的,从这里到东梓关横竖总只有三四十里路程。”

她的这声气口吻,完全还是二十几年前当文朴的幼年她在哄骗着他的模样。

“娘!您放心罢,我会到杭州上海的外国医院里去医,这病本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

“不,不,你还是快些起来,今天就去,上竹园先生那里去一趟来。”

说着她就伸手向她自己的几层衣服里面的一件贴身小袄袋里摸索了半晌,从这里衣袋的夹层底里,她却取出了一个缠得很周到的黑缎小钞袋来。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颤抖的手,打开钞袋,从里面取出了两张簇新的兴业银行五元纸币,她就又走近了半步,伸着这捏着纸币的枯手向文朴怀里一扑说:

“朴,我也晓得你的,大约你是盘缠用完了罢?这,这你先拿去用,先去徐先生那里开一个方儿来,药也顺便就在徐先生的春和堂里抓了,今晚上就在竹园先生那里过夜,煎服一帖,等明朝转一个方,抓了药回来再来煎服。”

文朴也伸出了一只左手,捏住了她那只握着还有点温热的纸币的枯手,举眼呆望着她,急切地说:

“娘!这,这算什么?我,我虽则没出息,只当了一个学校的穷教员,没有钱寄回家来给您老人家享福,可是,可是,上东梓关去的一点路费,和配药的几个钱是还,还有在这里哩。”

“嗳,别说了罢,病总要先治好了它。等你好了之后,也可以寄回来还我的。”

文朴轻轻地把她的手捏了捏紧往外推了一推,她也顺势把手松了一松,两张簇新的纸币就扑答的掉落在他的被面之上。她向文朴作了一脸哭也似的苦笑,急促地说了一句“你今天就去罢!”背转身马上就走向外房去了。文朴听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远了开去,一间两间的走过了几间空的卧房,一级一级的走下了楼梯。太阳光从玻璃窗的侧面射进了房来,照到了文朴的卧床帐子的上面。

他一个人还是呆呆的披着絮袍在被窝里坐着,静默的脑子里却有许多的想头在那里断续地排列。左右邻近的人在背后对他娘的苛刻的批评,说她是如何如何的鄙吝,如何如何的不拔一毛;她老人家自己的实在也是太过分了的节俭的样子,连一碗新烹的蔬菜都不忍下箸的行为;和昨晚上酒后,她责备他自己无钱寄回家来的一段对话,他都一一的回想起来了。想到了最后,他的两只呆注在被上的眼里,忽而看见有许多重叠的红蓝新纸币在被面上跳跃。因为太阳已经射进了床里他的被上,纸币高头也照上了一条光线,而他的颊上却同时也同散珠断了线似的溢流出了几颗亮晶晶的大泪来,在那里折光返射的缘故。

一九三〇年七月

原载一九三〇年六月《北新》半月刊第四卷第十二期

邪王追妻:废柴小兽妃  邪神杂货铺  你还敢说你不是渣女  宠妻不易  我在天庭玩泥巴  我靠养猪成为帝国首席秘书  失败者的经验  赌爱成婚:总裁老公请接招  思战I夜幕祭礼  真武主宰  重生之庶女心计  平妖师  陆少的小作精甜又撩  我和情敌闪婚了  狙魔手记1:古滇国祭祀干尸  他来了,请闭眼  [综英美]陛下一统宇宙  尔东与零(1v1病娇)  末世重生之呵呵  赘婿奶爸  

热门小说推荐
三尺红妆

三尺红妆

这是一个男人拿着一柄女子佩剑行走天下的故事如果您喜欢三尺红妆,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青梅且把时光暖

青梅且把时光暖

幼儿园时,她对他说有个小男孩总是送我巧克力,好烦!他一脸严肃不准早恋!小学时,她对他说有个小男生总是给我写情书,好讨厌!他一脸严肃不准早恋!高中那年,他对她说我喜欢你,做我女...

混在超炮里的日子

混在超炮里的日子

学园都市的御姐们哭诉自己的遭遇大楼里传来娅蕾丝塔的奇怪叫声不幸的少年苏醒后,被告知手术很成功那个男人手撕堕天使女仆装,不,我不想如果您喜欢混在超炮里的日子,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惟吾逍遥

惟吾逍遥

仙路缥缈,清歌踏月上九天云山万劫,一剑天光问情缘。如果您喜欢惟吾逍遥,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霸婿凶猛

霸婿凶猛

关于霸婿凶猛入赘三年,龙城弃少方休在林家受尽屈辱,一朝龙虎得风云,从此登临九重天,欺我者,百倍奉还,辱我者,虽远必诛!...

我的舅舅是因扎吉

我的舅舅是因扎吉

17岁那年,李莫身高半年内暴涨20厘米。171的小个子的速度,球感,脚法几乎丧失。但好在,足球羁绊系统让他得到了大舅菲利波因扎吉的得分嗅觉模板转型成为锋线杀手。接下来范佩西离开后的阿森纳锋线答案,你和范佩西有了竞争羁绊,获得范佩西凌空抽射模板你被阿扎尔视为一生之敌,获得你让姆巴佩哈兰德仰慕至极,获得世人爱我,恨我,笑我,轻我,皆为吾之羁绊。有羁绊就变强!世界足坛从此诞生了一名越来越全能的球场怪兽。可中可边。可攻可守本书又名进击吧大舅我只想和你玩兄弟足球!关于我不断进球这件小事如果您喜欢我的舅舅是因扎吉,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宛如身处地狱。系统!!!宿主!违规操作了啊喂!于是,系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动谁都不能动宿主大人的小妖精。系统对小妖精怒目而视。小妖精妖孽一笑,转身抱住某大人,媳妇儿,它凶我!系统妈的!这个祸国殃民的禽兽!问有一个随时都会黑化开挂的宿主,是好,还是不好?系统默默蹲角落,瑟瑟发抖,黑化了它死翘翘。开挂了他们一路通关!所以,到底好不好?如果您喜欢快穿攻略宿主,别黑化,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