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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齿轮转动（第1页）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起来漫长，回首时却只需刹那，那些曾经虚度的时光会随时间而逐渐褪色，至于那些出彩的时光则会被自然而然地重新装饰一番，自由地在脑海中徜徉，时不时闪动引人会心一笑的光芒。正如亚希达尔现在的生活一样，平静而普通，如果说英雄的史诗神话是翻滚着的惊涛骇浪的话，那亚希达尔的平淡日常就像是河底浅滩的涓涓细流，绵长却弥足珍贵。

亚希达尔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是否会想起这段平淡无奇的经历，也许他会想起利兹修女拿起戒尺敲击桌面的手，也许他会想起哈勒床底下私藏的酒，但更多的，也许他什么也记不起来，毕竟这只是他最普通最平凡的时光。

不存在生活的艰辛，不存在爱恋的苦涩，就像一杯温开水，再怎么喝，也喝不出清泉的甘甜，但也可能仅仅需要一个契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若他在某一天干渴的某个时刻，不经意地怀念起曾几何时品尝的那杯水，他就会发现，颜色还是那个颜色，味道却早已发生了变化。这大概就是世人为什么说记忆是会骗人的原因吧。

时间匆匆，多的是过客。亚希达尔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时不时会调皮偷个懒，但他心里却想要把现在看到的遇到的一切一切都牢牢记住，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安心，感到自己是确确实实地活着。他只希望，生活能够像现在一样平平淡淡下去，他本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不想要生活轰轰烈烈，失去控制。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接下来就是镇上每家每户都格外期待的丰收祭。为了参加镇上难得的集市，亚希达尔一大早就开始起床准备。他换上利兹修女为他准备的干净外衣，把刚洗过的头发梳得齐整，还在镜子面前臭美地照来照去，引得利兹频频发笑。

早饭一如既往是各种蔬菜和面食搅在一起的糊糊，口感虽比不得现代的各种羹汤，倒也不差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亚希达尔是吃不惯这种软糯的食物的，这种糊状物只能让他想起耄耋之际牙齿掉光的老人家，但习惯成自然，再入口也就没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多少吃出了几分滋味来。

非是他一再降低自己口腹之欲的标准，而是山不就我，我就山，多大点事，他可不想自己没有被饿死，却矫情地自己折磨自己，非珍馐难以下咽，那是富人的专利，他这个无产阶级这么做了，就只是作大死。况且，他充其量也只是口腹之欲比普通人强一些罢了，当习惯成自然，这些本来没什么滋味的食物，自然就能品尝出一些独特的风味。所以说，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利兹姐姐，今天早上的饭真好吃“，亚希达尔看着利兹的眼睛说道。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手艺，尤其是像利兹修女这样还算年轻貌美的女士，赞美总是会令她们身心愉悦。

利兹微笑着，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人。

“利兹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镇中心会卖什么东西了，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丰收祭的集会呢。”

“利兹姐姐，等会你要买什么东西？”

“利兹姐姐，你能给我买一些好吃的么？我也想尝一尝集市上的美味。”

“小亚，你是十万个为什么么？又不是第一次去，上次……”，利兹想起了上次亚希达尔在集市上被欺负的事情，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话到嘴边又拐了弯，不再作声。亚希达尔很有眼力见地猜到了利兹本来想要表达的，无非是那个傻子亚希达尔的事情，心累，他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于是便随即开口道，“吃饭，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找艾可吧，逛集市的话如果人不多一些就太没有意思了”

利兹修女笑了笑，用中指叩响了桌面，“知道了，小人精，专心吃饭，别说话，不然就不让你去了”。

亚希达尔听出了利兹话中的威胁，他乖乖闭了嘴，开始认真同碗中剩下的饭较劲，一时间，只能听到勺子和碗砰击发出的微弱声音。太安静了，他故意发出哼哧的吃饭声，希望利兹可以理他一理。

果然，利兹修女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手掌拍了拍亚希达尔的头顶，忍不住教育道，“小亚，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这样很不礼貌”。亚希达尔抬头看着利兹修女，也笑了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外间传来一些响动，听这沉稳的脚步声大概就可以猜到是哈勒神官那个家伙。相必他今天应该会很高兴吧，终于熬到了丰收祭，利兹的禁酒令已经失效，晚上他大概会不醉不归吧。

哈勒神官快步走近餐桌旁站定，一脸严肃地看着利兹，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气氛一时压抑起来，这一切利兹看到了，亚希达尔也看到了，紧张的氛围让他们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等待着哈勒说出些什么。

哈勒望着利兹的眼神一动，冷冷清清的，那是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体现过的清冷，“他们出现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只一句话，就不再多言。

“他们……你是说……他们？”，利兹先是疑惑，之后不知道反应到了什么，语调陡然上扬。

“我必须现在离开，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哈勒紧接着说道。他必须离开。去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些人，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秘鲁亚的，他们发现了什么，亦或是，他们准备干些什么。

哈勒走到亚希达尔身边蹲下来，解下他自己脖子上的吊坠，那是一个泛着金属光芒的圣十字吊坠，上面刻着不知名的花纹，似文字，又似花朵。哈勒把吊坠郑重地交到亚希达尔手中，告诉他：“小亚，这是你母亲给你留下的唯一东西，我把它现在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它”。

“哈勒”，利兹修女站了起来，大声叫着哈勒神官的名字。

亚希达尔有很多的疑问想要开口，他知道哈勒他们是不会回答他的，但他就是想问。

“哈勒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要知道。”

哈勒静静看着亚希达尔，神情柔和，喃喃说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答应我，你会保管好这个吊坠的”。尽管亚希达尔满腹疑问，但他还是应了下来，有些事，并不是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哈勒亲切地摸摸亚希达尔的头，对着他笑得温柔，像是在表达着什么无法表达清的感情，没有慵懒，没有戏谑，也没有那根从来不曾点燃的香烟，甚至那笑容也一点都不像是哈勒给予的，让亚希达尔觉得眼前的人一点也不真实。

然后哈勒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哈勒，你别走，我……我做不到”，那是利兹的声音，充满了祈求。

“把亚希达尔交给艾可的爷爷老亨利，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只有你可以”，哈勒神官并没有回头，他直直地看着门廊外的角落，“那些人也来了，他们也许并没有发觉……丰收祭少了神官，但不能没有修女”，说完他不等利兹回答就走了出去，就像一个注定回不来的战士，奔赴必须前往的战场。

利兹就这么站着，久久没有回神。

“利兹姐姐，哈勒叔叔会回来么？”

“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利兹拿过亚希达尔小手上的吊坠，亲手给亚希达尔带上，“小亚，哈勒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从不食言”。

……

这一顿的早饭在沉重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谁也不知道哈勒到底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人，又或者遇到了什么。而亚希达尔和利兹也没有了面对节日应有的激动，虽然谁的嘴上也没说什么，但都隐隐担忧着哈勒的人身安全。

凭借亚希达尔现在获得的零星信息，他能够分析出的情报实在少得可怜。首先，有一伙人盯上了秘鲁亚这个小镇，或者就是冲着教堂来的，使得哈勒不得不独自调查他们的目的，而从哈勒和利兹的对话来看，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一伙人的存在，这群人棘手而危险，哈勒也没有对付他们的把握。不过就这一点而言，哈勒应该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其次，哈勒说，“那些人也来了”，说明在此之外还有第二股的势力在盯着这里，这群人的目的明显跟第一群人的目的不同，但显而易见的是，这群人也并不是他们的朋友。

但是哈勒让利兹把他交给亨利爷爷，这说明亚希达尔他自己可能并不是这些人的目标，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能过早地下定结论，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反而可能招来一些其他的麻烦。除此之外，哈勒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神官？哈勒给他的吊坠又代表着什么？而他的身份又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他不是孤儿，而是哈勒或者利兹的儿子？那哈勒和利兹又为什么这么做？事情破朔迷离，亚希达尔的大脑乱糟糟的，他祈求着，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话，一定要保佑哈勒，利兹和他都能平安。

“小亚，没事的，别担心，你现在跟我一起去找艾可的爷爷，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保证”，利兹修女安慰着亚希达尔，她轻抚亚希达尔的背部，希望借此让亚希达尔冷静下来。

闻着熟悉的香味，亚希达尔停止了发散的思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实在太弱小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任由别人保护，这种无力的感觉真糟糕。但是，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必须也只能听从利兹的安排，不给利兹他们添乱就是他现在能做的最有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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