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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秀和宋福禄聊家庭,聊子女,宋福禄很爱听,他们一连聊了三天,几乎把有关家庭和子女的话都聊遍了。宋福禄觉得他做了一个美梦。之后,宋福禄又回到了现实:他的餐馆已经停业一个星期了。现在看来,出了关门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又变得愁眉苦脸,再也没心思和梁晓秀闲扯了。
他认为梁晓秀年轻,不懂得世事的艰难,总爱幻想。
其实并不是那样。女人一旦到了结婚的年龄,她们自然和少女时代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梁晓秀虽然还没有和宋福禄办理结婚手续,但她自从踏上法国土地那天起,她就以一个家庭主妇的眼光看待问题了。她认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说服宋福禄恢复信心。
梁晓秀在几天聊天中逐渐摸清了宋福禄的性格:他性格坚强,但主意不够多;而她作为他的未婚妻,就要给他多出主意。她说:“宋福禄,你比总这么低沉,总这么消沉,我们从头再来,我们还有机会!”
“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宋福禄不以为然地说,心想这个梁晓秀太单纯了,还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当然有了。我给你说说我们的机会。”
宋福禄只好听梁晓秀说,总觉得他目前的状况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不会有任何结果。他不相信梁晓秀有改天换地的本领,不相信一个18岁的姑娘有什么灵丹妙药。
梁晓秀说:“我今年才18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18岁正是干事的好年龄,我可以你帮你把餐馆慢慢开起来。所以我说,我们还有机会。你年纪其实也不大,你不过30岁嘛。人说三十而立,三十我们没立起来,那我们就四十而立还不行?”
宋福禄听梁晓说从头再来,还以为她同意和他一起到巴黎他堂叔的餐馆打工呢。他高兴地说:“我堂叔那人挺好,我们到他的餐馆打工,他不回亏待我们的。我们现在回巴黎,我把5万欧元还给我堂叔,剩下的钱我们慢慢还,一旦还清了债务,我们就轻松了。就算十年还清债务,那时你才28岁。我们如果那时还想开餐馆,我们可以在巴黎开餐馆,没必要非得离开巴黎呀。”
“你认为,你堂叔能接纳我吗?”梁晓秀故意那么问,她看明白了:宋福禄一根筋,还在想着回巴黎当大厨。她对这个想法很反感,她一时说服不了宋福禄,她要慢慢说服他。
宋福禄满怀信心地说:“堂叔肯定能接纳你。我找对象,就是我堂叔让我找的。他知道你,只是还没有机会见到你。”
梁晓秀淡淡地说:“我看你堂叔未必能接纳我。我们可以到巴黎试试,看看你堂叔怎么说。”梁晓秀暗想,他堂叔借宋福禄钱,让他在外面闯荡,他一无所获,乖乖又回到巴黎,要带着媳妇给他堂叔打工,他堂叔会怎么想?他会想宋福禄是一个干不成事的人;而那样一个男人,她梁晓秀也不会嫁呀。他怎么总想着回巴黎当大厨呢?
宋福禄认为,他的堂叔肯额定会接纳梁晓秀,他急着说:“那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巴黎吧,你看怎样?”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提托在巴黎,总认为巴黎才是他的福地,才是他出人头地的地方。他来法国的第一站就是巴黎,他可不能离开巴黎。里尔与巴黎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小镇子,这样一个地方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呢?
梁晓秀认真地说:“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从头再来,不是说重新到巴黎打工;我说的从头再来,是我们在里尔开餐馆。”
“开餐馆我们已经试过了,我不是不想开,而是我们开不成啊。”此时宋福禄认为除了到巴黎打工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现在开不成,不等于以后也开不成。我的意思也不是马上就开餐馆。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做一些实事。比如我和你学法语,和你学做大厨,和你学做跑堂;再比如我们再重新考察一下里尔市场,看看在繁华地段能否找到开中餐馆的地方。反正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至于巴黎,我们当然要去一趟。我们到巴黎不是为了打工,而是为了取经。我们把里尔搞清楚了,准备好所有问题,再到巴黎去想办法。这样就等于有的放矢,成功的可能性大一些。”
宋福禄对梁晓秀的说法不认同,但也不好马上驳她的面子。
梁晓秀又说:“你已经交了一年房租,现在刚租用一个多月,你回巴黎,人家给你退房租吗?
“不给退,合同上写着呢。”
“那不就得了。我们就在这里住满一年,就算餐馆不能开业,但我们有吃有喝,我们怕什么?我不怕耗着,我不怕等待。”
宋福禄这回真急了,按照梁晓秀的说法,那就等于整天白吃白喝,什么也不干,那怎么行呢?不说别的,就说他借堂叔的钱,他是有债务的人啊,他的挣钱还债呀。这个梁晓秀怎么一点也不同情他,不理解他的苦衷呢?
他说:“可是我们住在这里也需要花钱啊。我们得吃饭,得交水电煤气费,还有一台车。我们光出不进,而我手头的钱又不是我自己的钱,那是我堂叔的血汗钱呀。我得挣钱把堂叔的钱还上,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梁晓秀又故意说:“你手头不是还有5万欧元嘛,你怕什么?一年足够我们花了。”
宋福禄板起面孔说:“那是我堂叔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我得还人家呀。那笔钱再不能动了。”他认为梁晓秀简直疯了,她竟然开始打那笔钱的主意,那不是他的钱,那是堂叔的钱,她怎么竟然有那种想法呢?他是不是看错认了?梁晓秀刚来法国一个多月,思想就有变化了?
梁晓秀抓住那个话题不放,说:“你堂叔给你的期限是三年,现在才一个月,你慌什么?三年后怎么样,谁知道呢?再说到了三年,你还不上钱,你堂叔还会要你命?我看不会吧?”
“要命倒不至于,但是我的名誉就毁了。我堂叔会认为我不守信用,我没本事,我花了他的钱,但却没挣到钱。那样的话,我活着也没意义了,还不如死了算!”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你堂叔更认为你没本事。他会认为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你想没想过这些呢?”
“我想过,但我至少还了堂叔的一半钱呀。堂叔要是说我是窝囊废,我也认了,但我不能做不守信用的人。”
“那么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我认为你堂叔让你到里尔开餐馆,并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他也是出于好心。我想,他不会傻到拿自己的血汗钱来打水漂;他是充分相信你,觉得你有能力开好一家餐馆,才借给您么多钱。你现在打退堂鼓,你还有脸见你堂叔?你有脸,我都没脸!现在事情明摆着:你开不成餐馆,对你堂叔没有任何好处;他的10万欧元要是花光了,一分钱没赚到,他能甘心吗?所以说,他没问题,而是你有问题。我是说,问题出在你身上。”
“你说来说去又说到我了。我有什么问题呢?我没问题,而是里尔人有问题。他们不认中餐,他们不喜欢中餐,这就是问题所在,这就是现实。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拿着菜刀在大街上招呼老外,逼着他们都来吃中餐吧?你在里尔已经呆了一个月,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眼前这点事呢?你脑子没毛病吧?”
梁晓秀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真,号型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
“你笑什么?我愁都愁不过来,你还笑!”宋福禄忍不住责怪说。
“要说愁,我比你更愁;可是光愁有什么用呢?我笑你好玩。你要真拿着菜刀上街,老外还真会围着你看。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在里尔拿过菜刀砍过人,就是那个叫菲利普的王八蛋。
“你不会是一个神经病吧?”宋福禄忽然说。
梁晓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既然没招儿了,那就按我说的办。”
宋福禄怀疑梁晓秀可能还真有神经方面的疾病,她要是没毛病,她应该发愁呀;她怎么就不知道发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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