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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热烈的掌声,一番吹捧之后,张孝准将话题转移到了主要议题上来,“这一次,兄弟除了推动云南各部整编、点验外,还肩负促进云南政治体制改革,实现军民分治的重要任务。蔡将军几年来一再表示,他作为云南都督既抓民政又抓军事,感到两个方面都不能很好的作为——这固然是他的谦虚之词,但也不可否认,确实有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在扯了一通必要性和紧迫性之后,他宣布道,“等到云南省议会正常运转,各项机构所得奇人,军政分开,军民分治,则云南还将有大的发展……”
“一派胡言!”唐继尧心里不忿,脸色也很难看,但是无论再怎么不情愿,他都不会吧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他只能笑眯眯地听着张孝准说下去,何况,他用来打动任可澄等人的说辞不正是军民分治、军政分开这一套么?
张孝准自然不指望自己仅仅靠这些话就能打动台下这批丘八,自清以来,文官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好不容易等到清末新政,练兵有了盼头。辛亥之后,更是武力当道,蔡锷要不是因为革命的缘故,哪里能在都督这个位置上过得安稳?他不是不想对内部动刀,而是他以下的官兵都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天下老子打下来的,凭什么要老子吃瘪?过惯辛亥这种非正常生活的军人,自然不会对和平时期的要求放在眼里,对蔡锷加于他们头上的诸多限制,自然也是不满成分居多,但蔡锷毕竟是滇军的主心骨,下面心里不服,嘴上不敢较劲。要是轮到张孝准来说这话,自然就没有什么好颜色。
张孝准说了几句,台下就“嗡嗡嗡”的交头接耳,什么声音台上是听不清楚的,但是用不着挺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消看台下众人的神态和眼色,就能知道端倪。唐继尧不怀好意地笑着,这烂摊子,看你张孝准怎么收拾?想凭只言片语就让滇军缴械投降,哪有如此容易。别说你只是个西南军区司令长官,便是国防部陆总长和四总部长官在这里压阵,说话同样不好使。
张孝准深深吸了口气,依然保持着始终如一的涵养和风度,对这样的局面,他早有心理准备,太正常不过了。不要说自己已经接到有关滇军遭人明里暗里煽动的情报,便是任可澄等人,对于切实推进军民分治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这可不是一句分治,或者有个省长头衔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谁拳头大,谁有实力,谁才有发言权,云南这一亩三分地,哪有这么简单?
朱德有些恼怒,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流露,甚至没有与何长林、罗光学一样抱着讥讽的态度。他的样子看上去最是耐人寻味了,但他心里早就翻腾起波澜来:为什么自己的老师要出走北京,不是说要逃避现实,而是目前的情况,到了他已经都不能摆布的地步,没有强力外来的介入,没有铁腕政策的推行,在云南推进军民分治就是一句空话——而继续执行军阀体制,只能是云南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国家,他是明白人,不会看不到中间的问题。
话说了一通,喇叭的声音总算是勉强盖住了吵闹的声音,但会场上的众人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只有张孝准说的最后一点,勉强还有一些悦耳之处——将来滇军无论在装备、补给还是薪水上,都将按照国防军的标准计发,然后再加2成的边疆补贴。对于没有路道捞外快的军官和普通士兵,不失为一个利好,但对于已经搭上各条线路大发横财的中高级军官而言,别说2成,就是2倍,他们都未必看得上眼。
接下来便是例行公事了,唐继尧简短地表达了支持的意思,但表示军民分治事关重大,要慎重,不可操之过切,任可澄表示拥护中央,但云南操作起来还有实际困难,恐怕没有3-5年时间是不可能搞定的。
张孝准笑盈盈地,听完了众人的言语,也不管台下反响如何,便自顾自地总结上了“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云南必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恰好与朱德眼神相对,张孝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前戏唱完了,真正的大戏,该开场了。
傍晚时分,宴会的架势已经搭起来了,整整108桌,云南军政各界的人物,除了极少数例外,都出席在酒席上。一方面为远道而来的张孝准和唐继尧接风洗尘,另一方面也是云南军政各界的大聚餐。张孝准、唐继尧、任可澄等人自然在主桌上,朱德、何长林和罗光学三个旅长,同样在主桌作陪。
对于下面来说,改编成师或者旅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对于部队长官而言,却是一个之光重要的问题。不要说唐继尧极其想了解,便是2个当事人,也是急于探明而后快。
可是,一杯又一杯的接着下肚,张孝准嘻嘻哈哈,愣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意思,实在推得不能再推了,就只好拿出陆尚荣和秦时竹的幌子来,说编制问题需要大本营联席会议讨论,他只有汇报权,没有决策权。到后来眼看场面已经不行了,只能站起来向各路敬酒。
除了张孝准、唐继尧以外,朱德是今天接到敬酒最多的人,或者是表示恭维,或者是表示祝贺——毕竟他这个云南护军使在大会上正儿八经地被任命了,而且还当众晋升了一级军衔。他个人是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的畅饮,等到何长林和罗光学两人假惺惺地举起杯子时,他的整个身子也在晃动,看的周围人都大笑不已。
罗、何两人见朱德如此情况,便将最后一丝顾虑都打消了,放心地与朱德对饮起来。他们两个的心思虽然受到唐继尧蛊惑,但还没有被冲昏头脑,知道朱德的位置是动不了的,要想拿到那个师的名额,唯有将其他一个挤出去。所以,两人对张孝准的态度也是极其复杂的,又想拉拢,又怕马屁拍到马蹄上,端的是心里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来!干了”朱德举起酒杯一晃,正要一口喝下去,不料脚下打滑,忽地踉踉跄跄绊了一角,当即摔倒在地上,众人俱是大笑,好在卫兵反映迅速,七手八脚地将朱德抬了下去,走了好几步路,老远还能听见朱德“我没醉”的叫喊声。
现在,张孝准已经是会场中央的焦点了,他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祝酒和恭维声,中国人的官场之道颇为奇特,台下说不定是一堆牢骚,但真的人在面前之时,又会是一片恭维,当真是虚伪的可以。张孝准今天喝得也不少,不过,在面上他还是要推辞,一般的军官来敬酒,都让旁边人挡了,只有够级别的,他才会放开喉咙大喝——没人责怪这一点,长官么,就是如此。倘若杯杯都喝,岂不成了一般人物了?这一点上,朱德醉倒毫不奇怪——他本来就是和众人差不多的级别,又是多年的袍泽,现在升官了,无论真心与否,都会要与其喝上一杯。
当然,朱德在滇军队伍里毕竟算是难得的异数,称兄道弟的这些人都算是面上功夫,这会他躺倒了出去,多半也是笑声。张孝准看着朱德出去,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走动的身影更勤了,他频频举杯,四面拱手,连带着唐继尧等人的热情也完全迸发出来了……
正在气氛烘托到最热烈的时候,只听外面出来阵阵脚步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荷枪实弹的卫兵已经将宴会厅团团包围,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在内的众人。
“啊!”宴会厅乱成一团,谁都是一脸惊愕的神情,这倒是怎么了?
“一个也不许动!谁动打死谁!”威严的声音传来,偌大的宴会厅也不过就是稍微安定了会,随即又纷乱起来。文官们七手八脚地找地方躲去,还没有喝醉的军官则想办法掏出配枪,准备采取武力反抗。
“突突突!”地一梭子,头顶的吊灯呼啦掉落下来,砸在桌子上迸发出惊天的巨响。
“我说过了,谁要是乱动,谁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任可澄在瑟瑟发抖,但还是鼓起余勇呵斥道:“你们想要造反不成?赶快给我退出去!”
“你说错了,不是我们要造反!而是我们要执行命令。”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朱德足蹬高筒马靴,手里紧握着驳壳枪,对着惊慌失措的人群说道,“现在宣布戒严,任何人敢于逃脱的,一律格杀勿论!”
“朱德!你!”唐继尧怒从心头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心玩火自焚!”
“焚不焚,你找北京秦大总统说去,我只是按照命令行事。”朱德一点都不理会唐继尧的恐吓,反而对身边人说,“先把他揪出来,卸了他的枪,好生看管。”
一看卫兵要捉拿唐继尧,身边的副官和贴身卫士急了,条件反射般地就要拔枪动手,还没等唐继尧喊出“不!”的声音,旁边卫兵的冲锋枪已经开了火,“突突突”几个人面目狰狞地倒在地上,血汩汩地流了一地。
宴会惊变,兔起鹘落,所有人都傻眼了,现在公然上演全武行,更是极大震慑。唐继尧本来为了安全起见,千人卫队经常随从卫护,但这次宴会何等要紧,唐继尧的卫队便进不来,只能在旁边等候,朱德略施小计,就把这些人团团困住,其他人也如法炮制。现在出现在会场的自然全是朱德精心挑选的行动人马。
至于刚才喝醉了出去,分明就是一个障眼法——朱德如果一开场就出去或者压根就没来,肯定会引起各方的怀疑,他不但来了,而且还喝得醉醺醺的,自然就有了极大的蒙蔽作用。
“朱德……”何长林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大喊,“老子手里还有一旅人马,你敢少我一根毫毛,就能把你碎尸万段!”
“滇军弟兄们,三旅的弟兄们。”罗光学换了对象,当场在宴会厅里喊道,“你们别看错了人,朱德是个叛徒,内奸,你们赶紧把他扣押起来,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而且在场的都可以连升三级!”
“对,只拿首恶朱德,其余不问!”大厅里七嘴八舌地乱叫起来,局面眼看就变得愈加混乱。
这个时候,张孝准走了出去,站在朱德身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电报纸,轻蔑地对在场众人道:‘奉大总统手令,我整肃云南军政两界!各位还是识相点。“
“好你个张孝准。“何长林怒骂过来,”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谁能够做主?笑话,就凭你那个空头司令,你想指挥滇军,想指挥我们一旅,做梦!我告诉你,少给我做白日梦!”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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