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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娘最是瞧不得女儿这副蠢样子,啐了一口,道:“甚个体面,有个屁用!儿子才是要紧的。傻子!你只瞧着我,原先那屋里可有立足之地?便是个正房太太,还有个好出身,还不是叫我一个姨娘挤兑的几乎要拿根绳子上了吊。可如今呢,便是老爷那里也要让她三分。为的什么,还不是一个儿子。你且清醒些,别有的没的瞎折腾,先生个儿子出来,就是贵妾又如何,照样收拾了。”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塞到闵娇娥怀里:“喏,这是调理身子的,你且好生吃着,明儿个你就给我回去,甭惦记着有的没的,赶紧回家生儿子去!”
闵娇娥把那包一扔,气道:“生个屁儿子,我这才回来,不等着薛二郎来接我就自己个儿回去,岂不是叫人笑死!”
林姨娘没好气地捡起那布包,恨得戳了一根指头在闵娇娥的额头上:“你个蠢货,就你爹那样儿,哪里会由着你的性子得罪薛家。如今薛家那就是个银袋子,你爹为了这个都肯把你嫁给商户,哪里会为了薛二郎纳个妾室便同薛家交恶,你个傻子还没看清楚吗?
她怎么没看清楚,那是看得太清楚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气性早早儿便被养成了,现如今叫她改,叫她忍,可不跟杀了她一样。闵娇娥便把头歪在一边儿的肩上,哭了。
果不其然,闵老爷回来知道了这事儿便挂了脸:“不就是个妾吗?随便就收拾了,你至于这般不要体面就跑了回来?作甚?叫我去薛家拦着不叫人家纳妾?哪家里能出这事儿来?就没听说过嫁了个闺女过去就不叫人纳妾的。你也同你母亲学学,我如此宠爱你姨娘,也没见得她说过我一句,给过我半个脸色。你明儿个赶紧给我回去。”
话是这么说,可私底下闵老爷还是叫人给薛家捎了信儿,毕竟姑娘回家了,没个薛家人儿来接就这么自己个儿回去,丢了她的脸不要紧,闵老爷的脸可不能掉地上的。回头关上门儿随便闹,可外头的脸面还是要的。
薛二郎便叫福安带了几个人赶着辆马车去接闵娇娥,没见着薛二郎,闵娇娥坐在马车里到底又哭了一回,把个娘家儿的事儿想了又想,又把个薛家的事儿念了又念,觉得还是姨娘说的对,她得赶紧生个儿子。丈夫的心可以慢慢收拢,可儿子才是立身的根本。
马车一路颠簸,闵娇娥觉得自家这趟回家真真儿是好没意思,叫几个死丫头片子说了一顿嘴,白白惹得姨娘受了场气,还叫父亲骂了一顿。她把走之前林姨娘给的布包翻了出来,里头放着做好的药丸子并一张药方儿,是调理身子求子的药。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儿……
闵娇娥摩挲着那瓷瓶有些心思不宁,姨娘说了,这里头是绝子药,叫她看情况用,还说,当初要不是太太那里看得紧,这药她就放到太太碗里去了,不然也不会生出个闵少秀,惹来这么多变故。
回了薛家,自是要先拜见苏氏,不想隔了一日苏氏竟是病了,脸儿黄黄,精气神都没了。见着闵娇娥来了,苏氏也没工夫同她置气,说了她几句便叫她走了。
等着在房里坐定,留下看门的红香便凑了过来,把昨儿个清风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一股脑儿说给了闵娇娥听。
怪道薛二郎没空去接自己,原来在这儿绊着脚呢!闵娇娥抿了口茶水,将心头的怒火酸味儿压了再压。姨娘说得对,这样的妾室一旦生下了儿子,可当真是了不得了。
顾扬灵哪里知道自家已经被薛二郎的正头娘子恨了个死,她苍白着脸,气息奄奄,正躺在床上昏睡。
黄嬷嬷那瓶子药虽比不得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可是药还三分毒呢,何况本就是拿来害人命的药汁子。那福兴虽说没了性命之忧,可屋里那丫头迟迟不肯醒来,到底叫人揪着心,半点儿也不敢放轻松。
薛二郎一日里往清风苑跑上好几回,最后终于烦了,干脆在清风苑收拾出了一间厢房,薛二郎叫人拾掇了铺盖,便住了进去。
信儿传进了西阆苑,可把闵娇娥气得半死,此时倒是有了悔意,早知道成了这样儿,还不如先等着怀了孩子再闹了出来。那时候好歹有个娃儿做了牵绊,比不得此时,那薛二郎翻脸无情,她竟是半点劲儿也无处可使。可怜刚刚成亲的新嫁娘,孤灯对垂泪,幽咽无人怜。
顾扬灵那里还昏睡着,可苏氏却慢慢养好了身子,脸颊也渐渐有了红润,眼神也变得清亮。因着她卧病在床,薛老爷又一次从小晒山的道观里回了薛家。
听得家里是非种种,不由得大怒,把薛二郎叫了来,说道:“此等挑事害人的婆子断不可再留,你母亲向来孤傲难驯,但却不是个心狠手辣的,每每生出的事端,但凡是牵连了人命的,仔细一探听,都是那黄婆子干的好事儿。可惜你母亲向来不听我的,我也是对她无可奈何,只能靠你了。”
薛二郎对着父亲拜了拜:“父亲放心,这次断不能叫那黄婆子继续留在母亲身边贻害我们薛家。”
如此,等着苏氏身子稍好,薛二郎便拿着托盘托着一盏燕窝蜜枣羹进了五福堂的正屋。
儿子亲手侍奉汤羹,苏氏哪有不喜欢的,自是欢欢喜喜地吃了干净。等她漱了口,拿帕子按着唇角,薛二郎开口了:“那黄嬷嬷母亲要如何处置?”
苏氏一怔,然后拿开帕子,若无其事地道:“我听得你把黄嬷嬷关在柴房里,每日一块儿干饼,一碗水,也不给铺盖,这天寒地冻的,可叫她受了大罪。她年纪大了,惹出了祸事,教训一顿也就罢了,我瞧着她就受了许多苦,差不多就成了。你且把她放回来,身边儿没了她,我这儿还真是乱糟糟的。”
薛二郎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往背椅上靠了靠,懒洋洋道:“若是儿子执意不饶她呢?”
苏氏捏着手帕的纤指一紧,又松开了去,笑问:“那二郎预备如何处置?”又续道:“她是我身边儿的老嬷嬷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次便饶了她如何?再说了,那丫头毕竟还活着,不是吗?”
薛二郎也笑了:“自然是要看母亲的面子,不然那婆子的命老早就没了,哪还能等到这时候。母亲要儿子饶了她也行,那就拿药哑了嗓子,送到静心庵,再不得回薛家。”
苏氏脸皮一紧,不悦道:“不行。她前半辈子跟着你外祖母,后半辈子跟着我,这样的情分,如何也不能落得这种下场。”
薛二郎便站起身来,一脸惫懒,拨*弄着腰间垂着的玉佩穗子,道:“那母亲可要看紧了黄嬷嬷,不然总会叫儿子瞅得机会,就像给顾氏喂毒一般,把那□□喂进她的嘴巴里,叫她再也张不开嘴,那些阴毒害人的法子,就烂在她的肚子里吧!”说着薛二郎便转身要走,边走边道:“母亲要护着那婆子,那就在儿子毒死那婆子前,先找到那婆子吧!”
“站住,你给我站住。”苏氏狠狠拍着桌子,见薛二郎走得飞快,压根儿不停脚,忙喊着跟了出去。可男子本就步履宽大,又是疾步快走,哪里是苏氏能撵得上的,只见得一个背影,便没了踪迹。
苏氏忙不迭地唤了廊下侍候的小厮,道:“你去,追上二爷,告诉他,我同意他那个法子了。”不同意又能如何,那法子总算是保住了黄嬷嬷一条命,不然等着的就是死路一条。
苏氏恨恨地在心里咒骂,这逆子,可当真是回回的把她的脸皮子剥下来狠狠甩在地上,可她却奈何不得他,不像他那个老子,她总能闹一闹便能叫他顺了她的意,哪里像这个逆子,一脑子的歪门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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