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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当年人家毕竟帮她谈成了创业第一单。她礼貌一笑:“当然,好巧。”
斯微对“豪门淑女”有一些难以拔除的刻板印象,总觉得她们始终是绵软委婉的风格,哪怕真有话要讲,也一定话里有话、默认对方自懂深意的那种,绝不肯直抒胸臆。
谁知李舒乔一坐下,径自递过来一封请柬。
、
低调简约的粉白烫金风格,颇有筋骨的钢笔字写着李舒乔新婚的时间和地点。新郎她不认识,但莫名想到之前在黎映的暖房聚会上,偶遇和李舒乔一起来的那个男人。被邀请人写了两位:裴澈先生&向斯微女士。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巧。”李舒乔笑说,“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哦。”
斯微当然是震惊的。一个月前社交媒体上还在深扒裴澈和李舒乔当年的恋爱往事,以及如今同校进修后疑似复合的种种蛛丝马迹。她虽然知道他们肯定没有复合,但是……
斯微没继续想下去,提醒自己,根据网络传言来判断一个人的生活阶段既愚蠢又不礼貌。
她摁下心中的弯弯绕绕,收下请柬后又自然地开口祝福:“恭喜。”
李舒乔神色微怔,低头微笑时竟似乎有些落寞,“谢谢。”
席间一时无话,斯微觉得尴尬,干笑了声:“李小姐……要不要喝些什么?建议避雷美式,实在很不怎么样。”
李舒乔扯了扯嘴角,“这家店每一款都很难喝。”
斯微一愣,没说话。
李舒乔忽然抬头注视她,紧紧蹙眉,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不解,“向小姐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话说完,她眼眶居然红了一圈。
斯微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她这样温和有礼的人为什么忽然情绪失控。她彷徨地张了张口:“问你什么?”
李舒乔看着她茫然的表情,终于不再注视她,低头轻轻笑出声来。
她想起很多年前在伦敦,初次恋爱时迫切地想了解对方,就像开学第一天的学生摩拳擦掌地要把新课本包得一丝不苟,于是精心准备烛光晚餐、提议分享彼此的中学生活。当时裴澈苦笑说他朋友很少很少,她已经认识的江何、沈趋庭,就几乎是全部。少年时她心里盈满浪漫又中二的粉色泡泡,见他笑起来那样冷淡落寞,便深深觉得自己负有救赎的使命感,灵机一动,撒娇怪他敷衍,鼓励他再想想,一定还有特别的朋友。而那时的裴澈无奈地笑,说还有一位竞赛队的同桌,很厉害,已经在东大念数学系。又顿了很久,想起来一个人,不认识,但总是听说,沈趋庭他们叫她“斗士”。
她欣喜于他回忆时脸上露出的淡淡笑容,仿佛真的按图索骥,像电影或小说里写的那样,“打开了他的心扉”,于是笑着应和:“哪有人管女孩子叫‘斗士’的啊……怪不得沈趋庭总被女朋友甩呢。”
而裴澈勾勾唇角,事不关己地道:“不知道,我并不认识。”
李舒乔很久之后才知道,当时他从自认乏善可陈的生活中独独记起来的、那个并不认识的“斗士”,就是他后来对媒体公布为“未婚妻”、很快却莫名分手了的女朋友,也是她见过的、那位能力一流的灵感浮岛创始人。
那时她刚接受裴爷爷的安排,从艺术学校转到东大。父母本来很生气,知道是裴德安的安排后立刻变了脸,原本紧锣密鼓催促进行的相亲都帮她出面搪塞,眉开眼笑地叫她去了东大,好好跟裴澈相处,仿佛她真的已经得旨“赐封”。
她不喜欢父母的嘴脸,一边不安于自己的选择,一边却舍不得。入学很久之后才和他打上照面,一起吃过饭,他看起来变化很大,但仍然沉稳冷淡,大部分时间独自穿梭在校园里,偶尔和同门一起,看起来关系不错。如今再叫他分享校园生活及亲密好友,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了吧?
唯一一次单独相处,是裴澜拜托她去给裴澈送文件。她到了望江公馆,裴澈从屋里打开门禁。她一进门,听见一声——
“向斯微!”
猝然抬头,看见空旷的客厅尽头,裴澈倚在岛台边喝水,肩上站着一只灰鹦鹉。鹦鹉通体都是灰色,脚上却绑着一根奇怪的红绳。看起来很显眼,而且,并不美观。
见人来,它又叫一声——“向斯微!”
李舒乔尴尬地站在原地。
而裴澈神色淡淡,举起胳膊将那鹦鹉送回鸟架上,平板无波地说了句:“她不是。”
鹦鹉继续叫:“向斯微!发大财!”
裴澈走过来给她拿拖鞋,接过文件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它很笨。只会说这两句。”
那鹦鹉果真听不懂人话,又来一句:“向斯微!”
李舒乔窘迫极了,看着脚边崭新的女士拖鞋,忽然待不下去,匆匆地说:“没事,文件送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舒乔。”
李舒乔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因为他叫住她的时候,她居然还在期待。
可裴澈只是犹豫了两秒,皱眉问她:“你为什么会转来东大?”
李舒乔彻底知道,她做了最差劲的选择。她总是舍不得,总是先选他,偏偏他不喜欢。
“我本来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但作为朋友……”裴澈似乎苦恼于自己的越界说教,最终说了很委婉的一句,“希望你做的选择能让自己开心。”
那天是李舒乔第一次在裴澈面前哭,从前他们恋爱时、分手时,都没有过。而裴澈递来纸巾,倒了热水给她。除了那只蠢笨聒噪的鹦鹉又开始叫着“裴澈!吃饭!”,他们再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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