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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愁予看着她替自己扶正腰上锦绶,趁机捏捏她的手指,笑:“既然凉夏返乡探亲去了,出门便让蒹葭和白露跟着你罢,两个都是知分寸的,倒不至于像冬温凉夏一样纵着你胡来。入夜后御街鱼龙混杂,今夜尤其特殊些,我安排了些人手跟着你,你若有事寻我便让他们传个话。”
江晚宁点点头:“知道了。”
他却紧紧盯着她,仿佛盼着她说些别的。
江晚宁睫目低垂:“你伤口未痊愈,宴会上不要喝酒。”
他这才甘心了,仿佛百骸都畅通了些:“江某自然遵从夫人教诲。”
大晋时下有酗酒无度的风气,再者便是簪缨贵族耽于豪奢,士大夫宴飨宾客时尤为注重门面。江愁予与年逾六十的太保虽非平辈,于政事公务上却格外得能够达成一致,如今他受太保邀约,自然需早些赴宴,卖他个薄面。
只是走之前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他御于马上,俯眼而来。
“记得早些回家,莫要贪玩。”
“你放心好啦,这么一群人怎会跟丢我。”
江愁予淡笑,眼风却凌厉扫过她的身后。
蒹葭和白露二人浑身一凛,拼命点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青鬃马迥立于赤墀,随着奔跑嘶嘶发出一串亢奋的马鸣。料峭的寒风逼得江晚宁微微眯起眼睛,她拥了拥适才江愁予披在她身上的毳衣,看着消逝在白茫茫天地间的人影,道:“半个时辰后灯会便开始了,我们拾掇拾掇也出门罢。”
太保嫁女,举办的灯会自然气派非凡。
玉壶流光,如江晚宁手中的兔儿灯一般玲珑可爱。
拥挤的人潮似浪浮动,御街车马骈阗,行人扶老携幼,手中无一不是手提花灯在街头巷尾游览此等璀璨的盛典。江晚宁一手提灯一手握着一片糖人,登上摘星阁看过了烟花,又奔向彩棚里听书。
见她往人流拥挤的市中心挤去,蒹葭和白露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牢牢地跟上了她。
彼时太保府中才将将开宴,朝廷士大夫多云集于此。
太保办宴往明儿了说是庆贺令千金喜得良缘,实则却是士族们攀附权贵的绝佳场所。他们听闻圣上器重的御史大夫也在场,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挤到那个病弱的郎君面前,纷纷举酒奉承。
这些络绎的士族皆被江愁予以同一个理由拂拒了去。
——吾惧内,畏妻之言,不忍饮酒致其怒颜。
彼时正是酉时。
戌时一刻,星月渐隐。
御街上千家灯火熠目,将沉寂的天穹浸侵得明亮,众人皆被这场声势浩渺的灯会吸引了注意,并未察觉到天边云堆盘踞。
江晚宁从棚中走出后再一次跻身人潮,市中心办有猜灯谜的活动,她自小在江羡之的耳濡目染下懂得这些,灯谜也是一猜一个准,赢来的小物件儿将蒹葭和白露的怀抱堆满,导致二人走路都踉跄。
隔着玲琅满目的各种物件儿,蒹葭和白露齐齐地往后张望几眼——一直紧跟在后的侍卫显而易见地被人流冲散了几名,肉眼能看到的仅有两名寸步不离地紧跟,三名在后面遥遥跟随。
太保府上筵席正酣,太保千金与她入赘的郎君在诸多士族子弟的起哄中被送进洞房。案首的老太保笑得面红耳赤,在众人善意的哄笑中灌下一杯复一杯的酒盏。
而位列东案的江愁予面容却是冷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
何为两姓联姻,何为一堂缔约。
青年郎君与太保千金执手相偎的模样深深灼痛了他的双目,因他莫名想起来他与她的新婚夜晚她是怎样得死命抗拒、她是怎么样得泪流不止。他与她的红叶之盟,是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他的一厢情愿。
若没有沙婆婆,她会对着他喜怒嗔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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