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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易山遇害的飞鸽传书的时候,他已经练到了了悟心法的第七层,老道人说,等他把九层全练完了,就连了悟自己也打不过他了。
虽然一起呆了十年,老道人也没半点恋恋不舍的样儿,只是和他说,人生在世,无论多高的武功,多大的成就,也总有人力不能尽的时候。这世间的人,无论是王候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其实都和猪狗一样。
但却又和他说,这心法让他还是必须坚持练完,老道人就他这么一个弟子,不然可就失传了。
他三天便赶回到了清宁山庄。等他回来后,易山才下葬,那也是九月间,天已经冷了,他记得兄长的身体冰凉冰凉的。
下葬前夜,他摒退了所有人,细细检查了兄长的尸身。伤只有一处,一处就致命了,这伤是胸口的一掌,易山肋骨心脉全断了。可燕易山不是普通人,他是一流高手,能把燕易山打成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府中的家将将当天始末都和他交待清楚了。那日晚间,易山不知何事,喝了很多酒,酒是府中自酿的梨花酒,这酒就是府桐酿的,她特别会酿酒,自她到府中来后,每年都会酿这酒,一小坛一小坛的放好,当日府中众人也都喝了。
那天深夜,府中突然来了刺客。候府有常备家将和府兵,别说一般人,寻常的江湖武士也进不了院,而且清宁山庄占地广阔,屋宇两百多间,最大的宁芷和宁泰,平时都不住人。不熟悉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找不到燕易山住在哪儿。
那些刺客并不多,只有六人,他们都是一身黑衣,带着面具。却个个都是高手,他们手法又快又狠,长刀雪亮,好多兵将还不知怎么回事就已经毙命。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燕易山的住处。
易山的随身家将杨陵当时已重伤垂危,还是拿参汤吊着命,挣扎着等到了寒山回来,他说:
“候爷当晚喝醉,我不放心,就守在了外间,那几个人速度飞快,而且配合默契,瞬间就冲到了面前,我当即点响了一枚烟花弹,这是信号,府中将领和常备的三百弓箭手顷刻就会到。
当先一人一刀向候爷砍去,另外两人左右而上,他们这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没管自己。我看候爷竟然还象是在醉酒,忙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这时那刀就砍在了我的背上,我挣扎着咬紧牙关不敢晕死过去,候爷见我受伤,终于像是醒了过来,他把我扶到一边,我看他有点摇晃,想着他大概是真的喝了太多酒。“
“这时前边的刺客往两边一分,后边一个当前一步一掌便向候爷打了过来,候爷忙还击,这人却丝毫也没有停,两人硬碰硬对了一掌,候爷退了好几步,坐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那人也是。“
“正在这时,突然渊少爷带着小锦过来了,小锦就是夫人待女的孩子。那些人看见渊少爷,横刀便向他砍来,我当时无法行动,急得差点晕死过去。这时正好阿瑟来找小锦,她一下就扑到了渊少爷身上,那把长刀一下子就砍到了她的背上,几乎把她的背砍断了。“
这时终于张少宗带着弓箭手赶到了,我看见他,终于觉得可以安下心来,晕了过去。“
张少宗接着道:
“小人带着家将们,进得屋来,先一把扶起了候爷,只觉得他身躯沉重异常,咱们都是学武之人,知道这必是受了重伤。“
“那些人一下子退到了屋中的角落,只见他们中的一人一掌当头劈向那个和候爷对过一掌受了伤的,他当时头就歪到了一边死了。然后他们每人都朝自己面门一掌,顷刻之间,头全歪到了一边。一共六个人,全死了。“
“我们检查这几个人,他们穿的是最普通的夜行衣,没有任何配饰能表明身份的,他们的脸上的面具碎了,脸全打毁了,一团烂肉,什么也看不出来。小人根本还没和他们过招,他们就死了。“
“这时候爷又一大口血吐了出来,我吓得厉害,不敢动他,马上想派人去宫中叫太医。候爷摆手不让我去。他让人把受伤的杨陵和阿瑟扶到旁边,把我叫到了近前。”
“我便在他身前跪了,他和我说:‘少宗,你跟随我多年,咱们的缘分,怕是到此尽了。’他又道:‘你先别哭,我有事情交待与你’,我一抹脸,原来我自己还不知道,满脸都是眼泪了。”
寒山这时知道他要转述兄长的遗言,就让众人都退下了。
张少宗说道:“我怕候爷气力不够,便一手抵住他的后背,缓缓给他注入内力。”候爷和我说道:“你去城外飞鸽传书,叫寒山回来,他应该用不了日,你派人去城外接他。’我一听,知道候爷担心今日之事的来头,我当即说:”候爷放心,我亲自去,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让别人伤二公子一根头发。“
候爷又说道:“伤我的这人,功力在我之下,但我今日总觉得内力受阻,大约只到了平日的七成。我死后,先别下葬,你把我的尸体存放好,等寒山回来查看。“
“小人听得这话,只觉得象有人在心口扎了一把刀子。“
“寒山回来后,你回青州。”我知道候爷是担心军中有变,我也暗暗担心这些刺客到底是谁指使?”
候爷接着说:“杨陵伤重,怕是不治了。他就象我的兄弟一样。”听他说到这里,我明白他的心意,接道;“候爷,我明白,杨陵也是小人的兄弟,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候爷放心。”候爷又说:“你叫他的弟弟,以后跟着寒山。让寒山不用着急去青州,你在那儿,我放心。“
说完这些,候爷停了一阵儿,我知他伤重,便想让他歇一阵儿。他只闭了一小会儿眼睛,便说:‘夫人来了吧,少宗,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到这时,张少宗双膝跪了下来:“二公子,小人未能保全候爷,本应即刻就死,但候爷大仇未报,二公子容小人尽犬马之力,报得候爷大仇后,小人定随候爷而去。”
寒山见他说得动容,手一虚浮,他离那张少宗怎么也一丈开外呢,张少宗只觉得双膝处一股大力,他也没敢往下压,这股力竞将他托了起来。
这下张少宗又惊又喜,道:“候爷天上有灵,二公子如此功力,小人从没见识过,候爷的大仇定能得报。”寒山道:”张将军过谦了,将军只是顺势而起,我看将军,和兄长在伯仲之间。“这下张少宗又是惊叹又是佩服,道:“小人粗陋武夫,不敢和候爷相较,只盼有一日能找到仇人,必不惜这条贱命。”
之后的事情便是敏安转述给他。易山交待侯爵由寒山承袭,要燕渊以后听叔叔的话。他又交待阿瑟对燕家有大恩,说敏安既也喜欢这个孩子,就认她做女儿吧。
那是寒山第一次见到燕渊和小锦。当时燕渊七岁了,寒山见他长得和兄长也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小小的脸,极力忍着泪水,寒山心中大恸,便将他一把拉入怀中,燕渊的泪水顿时象开了龙头一样。那时,寒山也才仅仅二十岁。
这时,他又看向小锦,这个孩子三岁了,长得很矮小,圆圆的小脸通红,却是一点也没哭,这也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一个刚刚失去了母亲,寒山将小锦也拉入了怀中。
寒山想到这儿,看榻上的燕锦已经睡熟了,她长开了很多,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寒山没见过阿瑟,觉得大概是相处久了,燕锦和敏安倒长得有几分相像。
寒山抱起燕锦,出了书房,珙桐赶紧跟过来。燕锦迷迷糊糊的,大概是拍掉下去,就搂住了寒山的脖子。珙桐轻声道:“小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寒山一直把她送到了她的房间,珙桐轻轻道:“候爷把小姐放这儿,我先给小姐擦了脸。”
寒山看了看,燕锦一直闭着眼睛,嘴角上翘,大约还在梦中。他走出来,看月亮已升到了中天,今儿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比挂着的灯笼还亮。
时间过得这样快,易山故去已经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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