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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闫世松打发徐妈和老丁去临镇赶集,交代他们在外面吃过午饭再返回。徐妈和老丁离去后,闫世松独自在东院内焦急地等候着谷雨,左等也不见来,右等也不见来,有些沉不住气,径直去了百川堂。
谷雨原本记得与闫世松的约定,早间来时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连贴身穿的肚兜都是新的,月白色的真丝,面绣着粉艳艳的桃花。可巧,这日百川堂进的药材到货,谷雨前脚才踏入堂内,街就来了两辆拉满药材的大马车……谷雨和伙计们一起清点盘查,忙得热火朝天,居然把昨日的约定忘到了九霄云外。
闫世松来到百川堂门口附近,见到卸车的、验货的、入库的,众人都在忙忙碌碌,谷雨也在其间穿梭往来,知是自己选的时日不怎么好。他几经犹豫,想放弃,但转念一想:把徐妈和老丁支走实属不易,也不能天天按派他俩去赶集啊。机会难觅,不能浪费。
闫世松远远地招呼小伙计过去,俯耳说与他:“你去告诉少奶奶,就说我想把欠她的银子还了。”
小伙计屁颠地跑去告诉了谷雨,谷雨忙昏了头,一时间没能琢磨过来,蹙眉问:“大少爷想还我银子?我尚欠他二百五没还呢。”
“哦,对,他还真欠了我的。”谷雨忽就想起了约着今日午她和闫世松要忙些要紧的事,便找了个托词,抽身,围着闫府转了两圈,趁四下无人时,从后门悄咪咪地溜进东院,随手又将门从里面闩紧。
谷雨走到水井旁,急匆匆将双手清洗干净,欢快地跑进堂屋内,扑进了站在那里候着她的闫世松怀中,用鼻尖磨蹭着他的鼻尖,抬手揉捏着他的双耳,笑道:“你抓紧些,忙完了我还要回去,在这里呆太久,他们会起疑心的。”
闫世松嘴角露出苦笑:“这么急哪成?你能行,我不行啊。”
“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谷雨伸手去解他的长衫。
闫世松的衣扣被她层层解开,谷雨嬉笑着扳住他的肩头,踮起脚探身在他锁骨处用力吸吮着,给他吸出了一坨暗红的印记。俩人你搂着我,我抱着你,正卿卿我我嬉闹着,闫世松忽就放下了环在谷雨腰间的手臂,将她推开,双手忙乱地把自己的衣扣重新系好。
谷雨媚眼如丝地嗔他:“你推我作甚?还想演欲迎还拒?装什么贞洁烈男,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闫世松不回应她,看向院内,怔在那里不动,谷雨便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多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胖乎乎的小妞妞正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望着他俩。身穿红花小棉袄,颈下围着口水兜,圆鼓鼓红彤彤的脸蛋被冷风吹得有些皴,头戴顶虎头帽,脚蹬一双虎头鞋,手里拿着一只掉了响锤的波浪鼓。
“八斤?”谷雨惊讶地唤出了闫珍儿的乳名。继而,她便慌张地四处观望,看看还有谁在院子里,却是除了闫珍儿,一个人影也未见到。东院的正门常年锁着,后门方才已被谷雨闩住,闫珍儿又是如何进到院子里的?
闫珍儿忽闪着明亮的眼睛,紧握着波浪鼓向堂屋门口摇摇晃晃地走来,站在门外台阶下,仰起小脸看向闫世松,半晌后,小嘴鼓了两鼓,吐出一字:“爹。”
闫世松被这突如其来奶声奶气的一声“爹”,给喊懵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东院的大门,自谷雨被闫府休掉的那日,就被闫世松命令老丁锁住了,已经有两年未打开,闫世松也与自己父母和弟弟闫世青断绝往来两年多。母亲杨氏把梅香许给东院作为妾室,闫世松没在婚礼露面,梅香也没进过东院,因而,闫世松对面前这个名义是自己女儿,实则是自己侄女的闫珍儿,并不怎么熟悉,只是曾经有两三回在家门口附近远远地看见梅香抱着她。
刚刚,闫珍儿却喊了他一声“爹”,闫世松不知所措,顿了片刻,问她:“谁教你喊的?”
“翠。”小翠是看护闫珍儿的丫鬟,梅香如今又有了身孕,杨夫人便让自己的丫鬟小翠帮着她照顾闫珍儿。
闫世松走出堂屋门口,蹲下身,看向闫珍儿,道:“以后莫要喊我‘爹’,喊‘父’,记住没?”
闫珍儿弯起眉目,甜甜地笑了,喊道:“父。”这丫头聪明得很,只教了一声便学会了。
闫世松知她是弟弟闫世青的亲生骨肉,她若是习惯了喊自己为爹爹,闫世青听了自然是心头不舒服。若是喊“父”就不同了,小孩子唤“伯父”喊不全,只唤声“父”,也无甚稀奇。
在闫珍儿幼小的心里,东院是个神奇的存在,闫府所有的地方她都能畅通无阻,唯有东院常年紧闭大门。但听小翠和街那些人谈话的语气,东院里住着的这个瘦高的男人,跟她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小翠曾经远远地指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让她喊他“爹爹”。
眼前这个男人好高啊,他蹲下身,还比自己高那么多。他样貌陌生,但是眼神好亲切。闫珍儿仔细打量着闫世松,她的“父”,好奇又欣喜。
站在自己“父”身边的这个女人,闫珍儿是熟悉的。她每日被丫鬟或娘亲抱着从闫府大门进进出出,时常会见到百川堂里的她。这女人比周围的人都好看,特别爱笑。
谷雨此时也凑前,蹲下身子,问闫珍儿:“你唤我什么?”
该喊她什么呢?闫珍儿仔细思索着,想起了奶奶抱着自己时曾经说过的话,迟疑半晌,冲谷雨说:“狐狐。”
“糊糊?”谷雨纳闷,看向闫世松,问:“她说的是面糊糊么?”
闫世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敢直说,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道:“我母亲平时看她比较多些。”
谷雨瞬间反应过来,佯装生气地看向闫珍儿,道:“你是在喊我狐媚子吧?”
闫珍儿笑着点点头。谷雨鼻子气歪了,起身去堂屋的八仙桌拿了块糕点,折回递给闫珍儿,板着脸道:“以后不准再喊我‘狐狐’,要喊‘婶婶’,记住没?倘若喊错了,长大了婶婶就不给你出嫁妆。”
闫珍儿拿着糕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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