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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里边一阵惊叹之声,吴娘子早已瘫倒在地上,四肢颤栗不已,声音里头也尽是呜咽:“求知府老爷打发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去替我那男人瞧瞧,小妇人现儿心中委实难受,不想要他便如此走了……”吴娘子慢慢的抬起头来,眼里有一丝绝望的光:“小妇人本不该起了这恶毒心思,老爷怎么判我都行,只是还盼老爷去救我家男人一命!”
吴娘子的声音变得格外凄厉,就如一只即将死去的野兽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来。她回想着昨日晚上端了那清蒸甲鱼给男人吃,他憨厚的笑着将甲鱼夹了几块到她碗里:“你多吃些,日夜在外边辛劳,辛苦你了。”
她望着碗里几块甲鱼,忽然便没了底气,他望着自己笑,一面催促着她:“你快些吃,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吴娘子夹起那几块甲鱼,抖抖索索放到嘴里,自己提醒着自己不能吃苋菜与芹菜,抬起头来时,就见男人满足的笑着,嘴角便有几块绿色的叶子,心里一紧,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或者这是自己与他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罢?心中有上千只蚂蚁在爬一般,她很难受,既觉得在受煎熬,又有一种隐隐的轻松。
这么多年来,他除了不能给他男女之间的欢娱,其实对她照顾得很是周到,尽管他双腿不能动弹,可依旧还是每日在家中编织各种藤器竹器来养家糊口。每年在除夕夜里,他都会拿出托人到外边买来的首饰交给她:“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她一直厌弃他,怨恨他无能,不能让她有孩子,可每次在这一息温情的时候,她却又心底里边有些感动。夹到她碗里边的那几块甲鱼,让她忽然间便想流泪,可吃过饭将他送进屋子里边,走了出去望着天空的那轮淡淡的新月,想起了邓会长那甜言蜜语,又让她的心肠硬了起来。
她没想到邓会长本来布置得天衣无缝的计划,会这么容易被人看破,在大堂上将这内情说出来以后,全身轻松,她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但却忽然固执的想要让他活下来。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可却是一个好人,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公堂上议论纷纷,围观群众指着吴娘子的脊背啐骂道:“jian人,勾搭上旁人想要谋杀亲夫!到这个时候却假惺惺的想要老爷救自家男人,真真是不要脸!”
钱知府拿着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肃静!”转脸吩咐一个衙役:“你速速去请个了荥阳城最有名的大夫去暗金巷子给那吴大郎看诊,将这妇人所说的话与他讲清楚,这时间没有拖得太久,想必还能有救。”
衙役应了一声,赶紧分开众人便往外走,这时迎面遇着了被捉拿过来的邓会长。围观的人见那主谋过来,一个个群情激愤,咬牙切齿:“瞧着道貌岸然,竟然做出这种谋忍妻子的事情来!”
邓会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倒也还长相顺眼,并不如一般商贾那样肥头大耳,脸色白净,上边有几绺胡须飘飘,瞧着也是个和气人儿。走到公堂中央,见了钱知府行了一礼:“不知邓某身犯何罪,竟然让钱知府派衙役来捉我?”
众人见他气定神闲,皆是一愣,望了望瘫软在地上的吴娘子,一时间又犹豫了起来,为何这邓会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莫非这吴娘子说的乃是不实之词?钱知府却没这么多闲工夫与他闲话家常,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吴娘子与那绿豆眼:“这两人你可认识?”
邓会长摇了摇头:“大人,这个女子我不认识,这个男子原先是我的家仆,后来因着背地里贪墨银子被我赶了出去,至于后来他去做了什么,我便一点也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邓会长一来,原先这两人的供词全部被推翻,究竟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众人的眼珠子在三人身上不住的滚来滚去,兴奋不已,就看钱知府该怎么断案了。
吴娘子听着邓会长说不认识自己,猛然抬起头来,神色悲愤:“你到了公堂上边便翻脸不认人了?究竟是谁说要纳我做姨娘,让我去谋害我家男人,然后去寻农家香的麻烦?现儿你在这里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邓会长低头看了吴娘子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你这妇人,分明是你与这被我赶出的家仆狼狈为奸,想要寻隙报复,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我想要纳姨娘,只要我肯花银子,哪样的黄花闺女找不到,还要你这残花败柳?说出来也不怕自己的脸皮上边生虫子?那面镜子照照自己,先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这下众人皆是哗然,看了看吴娘子与绿豆眼,小声的议论了起来:“真是他们两人有奸情,然后想去攀诬前家主?听着似乎也像,这邓会长实在不必去纳一个妇人为妾,想要收一房姨娘,家里丫鬟多得是,外边还有不少想抬进邓府的黄花闺女呢。”
钱知府也微微犹豫了下,可偷偷觑了一眼许兆宁,见他眉头紧锁的坐在那里,脑子里赶紧转得飞快。若如邓会长所说,这绿豆眼与吴娘子两人是去陷害他的,为何又要到农家香门口闹事?他们将农家香牵扯进来又有何道理?
将这事情理通顺了看过去该是这样,吴娘子带人去农家香闹事,被许兆宁识破,然后众人觉得她打扮可疑,这才引起谋杀亲夫的说法,吴娘子自陈其中原委,又引出了邓会长,这般说来,这事原先的重点还是落在去农家香滋扰一事来。“邓广财,我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家仆是什么时候被你赶出邓府的?”
邓会长望了望那绿豆眼,微微停顿了下:“约莫半个月前。”
“果真是半个月?你有没有记错这日子?若我到你府中寻几个家仆来问,他们说的日子对不上来,那又该如何解释?”钱知府望着邓会长点了点头:“你可要好好想想,不要把日子给记错了!”
邓会长的额头上滚落了点点汗珠,望着钱知府,脸色有些发红,此时吴娘子却手脚着地的朝他爬了过来,伸手捉住他一双脚大喊道:“你竟然便翻脸不认人了!你打发他给我送的甲鱼,难道便不记得了?他昨日还是你的家仆呢,怎么会半个月前就被你赶出府去了!”
吴娘子的声音里有几分凄厉,她紧紧的抱住了邓会长的腿往下拖:“你也该跪下来,你是主谋,哪里有我们都跪着你还站着的道理!”
“你这疯妇!”邓会长抬起腿来就往吴娘子胸窝子那里踹了过去,那来势又狠又快,似乎要一脚便能踢到她的死穴一般。许兆宁伸手喝道:“住手!”旁边早有亲卫冲上去讲邓会长擒住,让他动弹不得。
“竟然还在公堂行凶!”钱知府也看出些眉目来:“跪下回话!”
几个衙役走过来,往邓会长膝盖弯里踢了一脚,邓会长便跪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屎,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有了一些泥灰。
“大人,都是小妇人瞎了眼,吃了猪油蒙了心!”吴娘子嚎啕大哭了起来,指着邓会长痛骂道:“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对我!大人,他要小妇人去那农家香闹事,定然是眼红人家的铺子生意红火,我这么去闹一回,不仅那铺子要陪一笔银子,更重要的是那铺子生意肯定受些折损,大家都会以为铺子里边卖得东西不好,自然没有人想去买东西了。”
许兆宁在一旁点了点头,冷冷道:“你倒是说对了,他不就是打着这个算盘?”望着摔得鼻青脸肿的邓会长,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雕虫小技也敢拿到我面前试?也不先那镜子照照自己!”
这句话原话奉还给了邓会长,公堂上的人独哄笑了起来,邓会长听着旁边有人说话,抬头望了望许兆宁,见只是一个少年,心中不以为然:“知府大人都没有说话,你却在这边插嘴,可知道规矩?我还轮不着你来问!”
“住嘴!”钱知府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许二公子开口问你,你便好好回答,竟然敢这般与他说话!”
听着钱知府这口气,邓会长蔫头蔫脑的跪在那里,口里喃喃道:“大人,你可不能听了这两人的胡说八道便给我定了罪,小人是清白的!”
“你清白?”旁边的吴娘子尖声笑了起来:“当时你和我搅到一处的时候,整日里甜言蜜语,此时却又翻脸不认人了,邓广财,你好狠的心!”她坐在那里呼哧呼哧的直喘气,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支起身子来,眼中闪烁着一种得意的光:“大人,这邓广财不是说不认识我?小妇人可却能说出他身上的几处胎记来,由不得他不认!”
吴娘子指着邓会长的胸口道:“他这出有一点朱砂般的痣。”又指了指他两股之处:“他那处地方有一块黑斑。”瞧着邓会长面如死灰的脸,吴娘子点了点头:“还有几处呢,只不过生得位置不太隐蔽,我便不说了。”
“拉下去验身!”钱知府吩咐一句,几个衙役走了过来,将邓会长拖去了旁边屋子,公堂上围观百姓格外兴奋起来:“连那地方的胎记都知道,那还能说不认识?分明都脱了衣裳滚到一处的!”
不多时,衙役们拉着邓会长出来,向钱知府回禀:“大人,果然有那妇人说的胎记!”
这一句话说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邓会长身上,全是一脸鄙夷,这时就听外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快让路,让开些!”众人回头一看,就见几个人抬着一个男人挤了进来,那男人生得格外瘦小,一脸病容,眼窝深陷。
第一百二十七章吴大郎为妻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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