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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和638房的六个人相互搀扶着下,从半倒塌的局招待所大楼的废墟上,慢慢摸索着,半爬半走到相对平整的地面。
当最后一个人的脚踩到地上时,六人都大声喊了起来,”安全了!“
六人抱在一起大哭。
这时天已全亮,从上面下来的人和外面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郑济国和周树海还记挂着严德静不知摔到哪里去了,就绕到招待所的另外一面,招待所的这一面全部倒塌,对面倒塌了一大半,只留下他们住的那一角还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楼斜倚在那里。
郑济国和周树海连着喊着严德静的名字,也听不到回应,他俩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宿舍同来的四人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两人转身离开,往外走了一里路左右,周树海突然停了下来,说,”咱俩还是回去,爬上去再找找老严,死也要见到尸体,对门也都是咱们矿上的人,能救也得救一下。“
两人重又返回到倒塌的大楼处,跟着抢救的人们顺着倒塌的废墟慢慢往上爬,估摸着爬到他们房间所在的位置,在几块墙体构成的夹角处,竟然看到严德静躺在那里,双眼紧闭。
那几根倒塌的水泥梁都很粗大,拱卫出的空间也能让人顺着缝隙爬过去。周树海慢慢摸了过去,试了试气息,高兴地喊道,”还活着!“
他仔细看了看严德静的情况,他的大腿处插着一根钢筋,下面一大滩血。
他喊了郑济国和其他几个人过来,但人多,进不到这么小的空间,好在这个位置是在废墟的上面,大家又在外面找了一些大的木棒,将水泥大梁撑开,撑大空间,又找到了一把钢锯,把插在严德静大腿上的钢筋锯断,钢筯暂时留在严德静的大腿里,再一起慢慢地把他抬了出来抬到地面上。等了一段时间,有专门救治重伤员的救护车过来时,把他抬到了救护车上。
郑济国和周树海救完严德静后,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一个白天的时间快过去了,两人竟然一口饭没吃一口水也没喝。
两人送走了救护车,到旁边的抢救点吃了饭,就在帐篷里的地上睡了一晚。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俩在招待所大楼这里跟着开滦救灾队的人们一起参加抢救,他们把二十多个一起从辛屯来的人抬上运尸体的车子上,后面精疲力尽,没有一丝力气,郑济国说”实在没劲了,咱俩也回去吧。“
两人这才搭着从北京来救灾的汽车离开开滦,他俩也同样先到了北京,待了一夜后,与吕兴全竟然坐着同一班火车回到善国县,只是三个人所在的车厢距离远,没有碰上。
他们回到善国县,身上没钱,先到县邮电局给矿上打了电话,接电话的调度室主任说同”你们先待在邮电局,矿上马上派车接你们去。“
车子来了,把他们拉上,没回辛屯,也没送他们到局招待所,却来了刘园市政府宾馆。
吕兴全也把自己在地震的经历讲给俩人听,讲完三人又哭了起来,说不知德静情况如何,会不会被截肢,如果截了肢,再见到时,也不知怎么面对。
不管怎么样,地震那天就是他们重生的日子,吕兴全和郑济国一起说,”我以后的生日就是这一天了,7月28号。“
周树海说,”要不是因为打牌,你们让我换到640房,我还住在639,我这次一定是留在开滦了,7月28号是我重生的日子,不过我重生的日子有好几个,这个日子只能算其中一个了。“
两人又想着开始与他们住一个房间的那个工人,话也不多人很老实,就因为打牌,与周树海换了房,现在却永远留在了开滦,恻然不语。
接下来几天,陆续又有几个从开滦回来的人被送到宾馆,有辛屯的,也有其他矿的,大家相见时一会兴奋地大声讲话,一会黯然低泣,旁边招待所的服务员们开始还感到奇怪,这一伙子是什么毛病,一会哭一会笑的,后面知道他们都是从开滦回来的,从地震中逃了出来,听着他们每个人不同的经历,也就渐渐见怪不怪了。
刘园市政府宾馆的标准比辛屯和开滦的招待所的标准都高,一个房间三个人,房间里还铺着地毯,他们三人又凑在了一起,白天除了聊天就是打牌争上游。
打扑克的时候,周树海说,”现在多自在,现在没人管咱们打牌了。“
三人又想起在开滦挑灯夜战的情形,又想起了祝总敲门检查他们打牌,三人放下手中的扑克牌,好几天不能再打,后面,三人约定不能再提开滦的事。
刘园政府宾馆的伙食也很好,吕兴全和周树海想起一起办”六一五“学习班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办班,伙食也都是从矿上食堂里打过来,吕兴全说这也是办学习班了,是我参加过最好的学习班。
一个月下来,三个人都胖了不少,可矿上还是不让大家回矿,中间靳书记和宋延明也都来探望过这些”办学习班“的职工,家里人也来探望过,不过只让家属来,没给带孩子来看。
但这个时候,这些人都越来越想家,都嚷嚷着要回家,说这哪里是在办学习班,实在在关禁闭,又没犯错误,好不容易从地震中跑了回来,还不给回家,这是怎么样对待革命同志。
一天,秦局长专门来到宾馆,把局里所有从开滦回来的人召集一起,开了一次会。
秦局长说,”这次同志们能从开滦回来,是不幸中的万幸!”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哽咽了,“我想大家都还应该记得,三个月前,在局大礼堂的欢送大会上,当时也是我发的言......希望同志们要体谅一下去世同事们的家庭,整个刘园矿务局,总共去了一百八十三人,现在只回来了二十一个,还有六个在医院里,辛屯去了五十六个,老宋先回来,五十五个人里,活了九个下来。现在出事的家属们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你们一旦回到矿上,又是一个炸弹。“
这些人一听,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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