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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第2页)

听了秦川的话,骆治军情绪非常激动,那种一直压抑在他内心的怒火似乎一下子从他胸腔中蹿了出来,“是的,将人救过来,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病人呢?我这个容貌,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儿子每次看到我都会哭。我老婆每次跟我来事的时候,仿佛被鬼骑了一般。我们是人!不是你们手术刀下的一个丑陋的作品。不是你们可以随意雕琢的石头。”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秦川面前既然不顾尊严的大声哭了起来。却没有人因此责怪他,也没有人会嘲笑他。谁都可以明白,像他这样生活下去,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秦川没有说话,他倾听着病人如同从地狱中痛苦地嘶吼,也倾听着病人的哭泣。秦川之前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但是却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撞击。医生救人的时候,自然是要以救命为主,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病人活下来了,却还要直面睖睁的现实生活。但是因为这一点,医生就能够不救人了么?

秦川一下子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

哭泣了一会,骆治军终于平静了下来:“不好意思,我情绪太激动了。”

骆治军的道歉让秦川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非常有自制力的男人。否则他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这一次,我是一个人出来的。我不想面对家人那种闪避我的眼神。他们在我面前竭力装作无所谓,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我却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内心的那种矛盾。秦大夫,其实这一次出来。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不能将我的容貌恢复,我是不打算回去了。记得有这么一句词,兄弟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也许我的离开,会让他们承受短暂的痛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总会恢复过来。或许死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骆治军说道这里反而更加冷静了。不过他的这种情绪却让秦川更担心,他说不是吓唬人的话,只有一个下定死志的人才会这么沉静。

“别,别,你千万别这么想。你要恢复容貌,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有很大的风险。另外费用也是不菲。所以我有些迟疑。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进行手术的话,我们可以尽力帮助你。”秦川想先稳住骆治军。

骆治军经常揣测别人的心理。哪里有看不出来秦川的想法?摇摇头说道:“秦大夫,我知道你是个好大夫。跟别的大夫不太一样。我去了很多医院,他们根本就不会这么有耐心听我说这么多。也没有人愿意为我冒险。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声誉远高于我们患者的这些过分的诉求。我曾经的主治大夫觉得能够将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就是一种极大的成就。至于容貌,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类。”

“我不是敷衍你。我确实有办法恢复你的容貌。但是费用方面非常昂贵。毕竟手术非常大,有一定的风险。所以,需要你自己来决定。另外。我觉得你有些过于敏感了。当你过分对于某件事情敏感时,你的感觉经常会欺骗你。你的家人应该非常困扰。因为无论他们如何做。都可能被你误解。你暴躁易怒,让你家人不敢面对你。甚至以各种理由避开你。但是并不是他们因为你容貌厌恶你,而是担心他们的任何行为都会伤害到你。你的猜忌其实也会伤害到你的家人。所以,我建议你,尽快和你的家人进行联系。有个时候,换一个角度。事情会变得不大一样。”秦川趁机对骆治军进行劝解。

骆治军狐疑地看着秦川,显然他从来都是从最消极方向去想的,去揣测他的家人,却从来没有将心比心,从他的家人的角度去思考。换一个角度看。风景就会大不一样。

“秦大夫,我,我,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能不能借你的手机?”骆治军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求人的话来。

秦川很干脆的掏出手机递到骆治军手中,没想到骆治军拿着手机就往外面冲去。

“不好!这个人只怕是个骗子。秦大夫,你的手机怕是没了。”有个病人家属好心地提醒秦川。

秦川摇摇头,微微一笑:“不会,他不是那种人。他的眼睛很纯粹。”

“人不可貌相啊。说不定他编这么长的故事,就是为你借你的手机。”又有人说道。

“没事,我的手机是国产的,治不了多少钱。”秦川并不在意。

却说骆治军拿着秦川的手机跑到了急诊科外面的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来往的人看了骆治军一眼,便被他的容貌吓得连忙快步走开。有些胆大的却总是不时的回头看。不停叹惋一个人的容貌竟然能够毁损到这样一个程度。还有一个缺德鬼,甚至大声叫嚷:“我要是毁容成这个样子,我直接从一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若是平常骆治军肯定会追上去跟那人拼命,但是这一次,骆治军却很平静,拨通了那个记在心里的号码。他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钱包,里面装了一些钱和一张银行卡。手机放在了家里没有带,就是为了让家里人无法找到他。他心里已经决定了不再回去了。

但是,这一刻,他的手颤抖着拨通了妻子于芷婧的电话。

“喂!你好。”

从于芷婧有些沙哑的声音里,骆治军是如此清晰地听出了她的忧伤。

电话接通了,骆治军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有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喂?”于芷婧也似乎听出了什么,有些紧张地等待这边的回话。

骆治军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治军,是你么?你究竟在哪里啊?你快说话啊!你知道你离开之后,一家人为了找你,去了多少地方么?我知道你自从毁容之后,心情不太好。家里人不管怎么做,你都会心有芥蒂。但是,我们是一家人啊。不管你变成怎么样,你都是孩子的父亲,我的丈夫。你说过的,要照顾我和孩子一辈子的,你都忘记了么?”于芷婧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竭斯底里的嘶吼了出来,于芷婧大声地哭泣。

“芷婧,我,我……”骆治军毁容之后第一次如此真实的了解妻子的情绪。他是如此的懊恼,也是如此的后悔。因为自己的猜疑,让一家人一直处于痛苦之中。若不是秦大夫这个局外人点拨,自己怕是到死都不会了解到这一点。

“治军,快回来吧!我和孩子每天都期盼你回来!不管你便成什么样子,没有你,我们的家就不是一个家。你真的要亲手毁掉我们的这个家么?说过的话,你真的打算食言而肥了么?”于芷婧一声声呼唤,让骆治军有一种马上拔腿就往家里跑的。

“芷婧,我现在在三湘省谭山市。这里的秦大夫说能够让我恢复容貌。让我以后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骆治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位置。他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承受莫名的痛苦。

“我,我现在就去请假。马上就会赶到谭山来。你一定要在那里等我。”于芷婧生怕骆治军又跑得没影没踪一般。她急急匆匆挂上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骆治军可以想象此事妻子已经急成了一个什么样子。他有些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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